30.缺什么也不能缺梦
“咦，您，”庄梦晓大大吃惊，挠着头说：“您，您怎么跟我开起大玩笑来了？”
“不，干我们这行的，”律师说，“最不适宜的就是随便说玩笑话。受人之讬、忠人之事，是我们要严格遵循的操守，绝不能向客户及他的关联人乱答应什么，或者暗示什么。”
“把我认定为受益者，即便不是玩笑，我认为恐怕也是您弄错人了。”
“不，我们在处理本行的实质性业务中，是绝不允许出错的！”律师说，口气很肯定。“唔，这事儿几句话说不完，走，”律师拉着庄梦晓的衣袖，“咱俩去我住的地方细细地聊吧。”
走进大酒店，再度进了律师的下榻房间。庄梦晓一坐下，律师就递给他一份文件看。那是份正式委讬书，上面写得很明白，每款内容皆是“为馈赠庄梦晓建筑物事”而订立的。但文件中的委托人签名，也是用特殊的塑纸覆盖住了。
“我的委托人明确指示我，这次馈赠，仍旧像你在大学时期的前例一样，他暂不想让你知道他是谁。”律师解释说。
“为什么呢？”庄梦晓急了，“我多么想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啊！早一分钟知道，对我来说，都是莫大的欣喜！”
“按照约定我现在不能回答你。如果硬要我回答，我只能说，你们之间肯定有一定的确切因果＿＿请原谅，我顶多只能说到这个分寸。”
庄梦晓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莽撞了。
“对不起，让您为难了。”他说，“我实在抑制不住感情。”他的眼睛里分明闪着泪光。
“不要紧，我能理解。”律师笑答。“来，你在这份文件上先签个字，表明你喜欢那幢楼和它的附属物。”
庄梦晓踌躇了一下，说：
“能不能不签＿＿其实，我不缺住房。”
律师的头脑，到底转得快，立即问：
“你另有想法吗？不妨说说看。”
“不好意思，我还真有个想法。”庄梦晓说，“我是想，能不能不买这幢楼，把钱省下来，用于五行园的修葺呢？”
“嗬！”律师乐了，“我的委讬人正好也有同样想法，要拿一大笔资金开立一个账户，作为五行园的维护与修葺专用资金。但我需要告诉你，他明确指示，五行园那笔专用资金要在你接受这次馈赠之后才给提供，就是说，后者是前者的前提。”
“啊呀，怎么是这样啊！”庄梦晓感到意外。
“你还是别拂了我委讬人的美意，痛快接受吧！”律师说，“这幢房，你派什么用场都可以，比如，结婚之后按排你的家庭，或者现在就开设个文化茶座，和有同好的人聚谈或切磋学问，都很有用。甚至你也可以考虑把它用作事业发展的场所。总之，怎么用它全由你作主！”
庄梦晓最终在文件上签了字。
律师的工作节奏快得惊人，第二天傍晚，已将所有要走的程序全都走完了。他把房产证、土地使用证等正式凭证，连同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一并交给了庄梦晓。次日，又和庄梦晓进了那幢楼，逐屋逐间地看了一遍。当晩他就赶到机场，乘上飞机向委讬人复命去了。
庄梦晓是陪同邢律师去机场的。邢律师登机前，拍着庄梦晓的胳膊，说，“放心吧，你希望的事情肯定会实现。不过，那要到老先生认为合适的时侯，他会以合适的方式来实施。”
翌日，马骐问：“主编，律师找你有啥事，不会像外国小说写的是来给你送遗产授受书吧？”
庄梦晓先不回答，倒调侃马骐：“你到底把长发削了，看，这有多好，至少年轻了五岁！听说你好像是受了何婷婷的影响，才下了决心的。”马骐未回答，只腼腆笑了笑，样子很受用。
庄梦晓沉默了一大会儿，说：“走，咱俩出去蹓跶一阵儿，看看房子。”
“咦，看房子？奇怪！”马骐跟着庄梦晓往外走，边走边在脑子中画问号。
待到来到那幢德式楼，庄梦晓开了外墙的大门，进了院，再踏进楼一层层一间间看，马骐才回过神来，小心问道：
“主编，我那瞎猜是不是猜对了，这是你接受的一份房产？”
“嗯，算是吧。”庄梦晓点点头。
“我的娘哟，”马骐先死劲揉了揉眼睛，又用力拍一下大腿，掐一下脸，惊叫：“唉呀，唉呀，有这等事，简直像小说＿＿不，比小说还小说啊！”
他又小声问：
“主编，你准备怎样使用它？”
庄梦晓说：
“还没来得及想。自己用不了这么大的地场……哦，我倒是想，也许事业再发展了，可以把杂志社迁来。”
马骐先是一呆，接着大喊：
“俺的个娘吔，主编，你太伟大了。好多家伙把心思用在怎么将公产变私产，你倒反着来，要把恁好的私产给公家用！哎唷，你这样的人，这样的襟怀……噢呀呀，上哪找去！”
两个人下了楼，出了院，走得好远了，马骐还是激动着。说：
“主编，我这会儿心里还噗嗵噗嗵地跳呢，尽在想着好事儿。我在想，如果杂志社真的搬来，我就会有间独立的办公室了＿＿嗬，审阅照片来稿，冲洗底片，洗印和保存文物级别的照片，样样都来得。这对我来说，该是憧憬中的梦啊！”
“嗬，兄弟，你会有的！”庄梦晓说。过了一会儿，又说：
“人可以缺好多的东西，缺好多有形与无形的东西，但就是不能够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