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拟提供的‘巨獠兽引进特许’和‘食品顾问虚衔’，就是我们抛出的胡萝卜，很适合安抚星澜·奥拉纳松那种小人物心态，让他觉得安全、被重视。”
说到这儿，顾问先生笑了笑，继续说：
“但同时，这根胡萝卜也是抛给格洛萨里家族的诱饵，他们很大可能会试图反过来利用这次接触，争取更多的政策倾斜、资源配额或商业特权。
因此，我们的谈判重点在于，如何满足它们的部分合理诉求以维持合作基础，同时又必须将其胃口严格限制在我们可接受的范围内。
我们必须确保一个优先目标，那就是稳定整个联邦社会，不被其他的政治野心所裹挟。”
“从纯粹的技术与风险控制角度，我仍持保留意见。”艾琳娜·沃克博士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镜片上反射着冷冰冰的数据流。
她宣读似的说道：“那篇论文中的数据虽然看起来不错，但未经我们独立验证，远未达到可大规模使用的程度。”
女博士摇了摇头，“凯贝的生物化学特性极其危险且不稳定，若要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一定会面临效率、标准、长期生物安全性以及批次稳定性的四大难题。
而且华夏星的设备老化严重，以现有生产线形成的这种未经证实的新工艺，真实度需要打上巨大的问号。
总统阁下，我必须强调，基于当前情报，这是一项高风险、高不确定性的政绩投资。
我们不能将缓解‘泰坦危机’的战略希望，过度寄托在一个边缘星球出身、学术背景存疑、半路出家的个体发明家和一篇未经严格评审的预印本论文上。”
说到最后，她给出了自己的想法：“基于此，我认为肖特工的后续任务，必须包含对技术真实性及可规模化潜力的快速验证。”
马尔科姆·马特见气氛有些不妙，立马圆滑地将话题拉回战略层面：
“不不不，沃克博士，这正是我们选择以‘论文和凯贝肥料’为切入点，而非直接提及‘营养液工厂’的原因。
后者目的性太强了，会吓跑星澜·奥拉纳松的，也会让格洛萨里家族立刻竖起最高的戒备心。毕竟，那才是我们真正的目标。
前者则提供了一个完美的、具有学术和战略迷惑性的幌子，能有效降低目标的直接心理防御，为我们争取宝贵的接触、观察和评估窗口。这步棋，意在长远。”
提到“泰坦危机”，会议室内的气氛明显更加凝重。
“是啊，星澜·奥拉纳松的那个营养液工厂，可能是我们找到的最好解决方法了。总统阁下，‘泰坦’项目的最新模拟结果不容乐观。”艾琳娜·沃克博士叹了口气，仿佛被说服。
她熟练地调出了一份标注着“绝密·泰坦项目-红色预警”的简报，复杂的图表和曲线令人心惊肉跳。
“总统阁下，‘泰坦’项目最新模拟结果已修正，情况比上次评估更为严峻。基于最新的人口动态模型与边缘星域经济衰退速率，
未来六十个月内，基础保障型营养液的潜在需求缺口将持续扩大，年均增长率预计在5%到8%之间。而我们的‘老朋友’们……”
她语带讽刺，意指那些食品巨头，“正如我们所料，各大食品巨头仍在以‘市场规律’、‘成本不可承受’为由，持续游说议会要求进一步削减乃至完全取消他们的平价产品生产配额。
甚至宁愿支付象征性罚款。他们正在系统性剥离这份‘社会责任’。”
“泰坦项目”，这个仅在极少数核心决策层中流传的代号，代表着总统府对最坏情况的前瞻性推演。
基础生存物资，尤其是廉价营养液的断供风险，始终高居可能引发大规模社会动荡的诱因榜首。
马尔科姆·马特面对这个可怕的数据，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他语气沉重地继续说道：“我们暗中控股或通过白手套控制的那些‘影子工厂’，产能早已突破设计极限，财政补贴如同投入黑洞，但也仅仅能勉强堵住几个最关键星域的供应缺口，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这就像在沙土上筑堤坝，随时可能崩溃。总统先生，一旦任何一个主要农业星或人口枢纽星域出现持续超过72小时的供应中断，引发的恐慌性抢购和社会秩序崩溃将是指数级的。
到那时候，总统府的支持率将不仅仅是跌穿地板，更可能直接触发宪法危机。”
而这，才是驱动总统府最高层如此迅速、甚至略显急切地直接下场，接触一个“小人物”的真正核心焦虑。
一篇关于入侵生物治理和农业肥料的论文，固然有其学术价值和政治意义，但那只是敲门的砖头。
真正的引爆点，来自于另一条在论文热度覆盖下，几乎被所有人忽视的情报。
“我们安插在‘绿源星’农业巨头内部的线人传回消息。”埃利奥特·肖以冷静的语气切入，调出了另一份情报文件，
“几乎与奥拉纳松论文热度上升的时间点高度重合，一家注册名为‘星澜食品工坊’的小企业，以正常的价格， 从‘奥西里斯集团’手中收购了抛售的不良资产之一——tx-7营养液工厂及其附属的一个过时的通用配方包。”
“奥西里斯集团，正是我们内部名单上，‘最积极’寻求剥离平价营养液业务、并不断向我们施压要求降低甚至取消其生产配额的巨头之一。”马尔科姆·马特蹙眉强调。
他语气中带着怒意，“而tx-7工厂，经过我们核实，恰好是我们暗中控制的、用于维持区域平衡的‘影子工厂’网络中的一环。”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星澜·奥拉纳松在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竟然买下了总统府维系联邦底层稳定、防止大规模骚乱的关键基础设施之一！
好家伙，这年轻人可真是不按常理出牌。
顾问先生从不知道，竟会有人愿意开出这样的高价来接手公认的不良资产。
明明以往打骨折了，也没人肯接手。
以至于，当星澜·奥拉纳松在谈判中率先亮出报价时，奥西里斯集团几乎毫不犹豫、迫不及待地签下了合同。
仿佛生怕他反悔似的。
等总统府这边收到风声了，早已为时已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