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的四蹄重重踏在青石板上时,震得老巷墙根的青苔簌簌掉了几片。晚风裹着阴邪的腥气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来,齐乐的心跳骤然加快——指尖那道属于破妄金光罩的刺痛还在灼烧,像是在预警屋里的凶险。他几乎是踉跄着扑到门前,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眼前的景象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
茶店的柜台翻倒在地,米白色的瓷片碎了一地,原本盛着碧螺春的青瓷茶罐裂成两半,嫩绿色的茶叶混着黑色的粘稠污渍散在地上,那污渍泛着油腻的光,沾到哪里,哪里就留下一道暗沉的印记。窗边的青釉瓷盆歪在墙角,盆底磕出一道裂纹,里面的土壤洒了大半;梧桐芽的叶片蔫得像被抽走了所有生机,前几日刚舒展的第三片新叶上,爬着一道蛛网状的黑色痕迹,像是被阴邪气息啃噬过,连叶脉都泛着灰败;瓷盆边缘的符文只剩一点微弱的银光,像风中残烛,每闪烁一下都像是在挣扎。
而夕作为一个山海兽中特殊的存在,此时蜷缩在瓷盆旁,浅青色的衣襟沾了不少黑渍,脸色白得像张薄纸,嘴角挂着一丝淡红的血迹。她的右手死死护着梧桐芽的茎秆,指尖泛着的淡白灵力已经微弱到近乎透明,可哪怕身体晃得厉害,那只手也没松开分毫。
“先别碰我……”见齐乐伸手要扶,夕急忙偏过头,声音轻得像断线的风筝,每说一个字都要喘口气,“那东西的气息会缠上灵力,沾到你就麻烦了……”
齐乐的目光瞬间扫过屋角——两个穿黑斗篷的人影正站在那里,帽檐压得极低,只能看见下颌线绷得很紧,眼底的红光像淬了毒的蛇信,死死盯着歪倒的瓷盆。他们手里握着的黑色短刃泛着油腻的暗光,刃尖滴落的黑色汁液砸在地上,“滋滋”两声腐蚀出小坑,坑底还冒着细小的黑烟。
“建木残魂快醒了,你们拦不住的!”其中一人狞笑着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他举起短刃,朝着梧桐芽的根部刺去,“今天就要让它归位,染黑整个沪市的灵脉!”
“敢动它试试!”
凤皇突然从齐乐肩头窜出去,金红色的火焰瞬间裹住它的身体,翅膀扇动时溅起的火星落在地上,烧得那些黑色污渍“噼啪”作响。它像一颗燃烧的流星,直冲冲撞向持刃的黑衣人,那人慌忙举短刃格挡,可纯阳火焰刚碰到刀刃,就顺着黑色汁液往上爬,瞬间烧红了刀刃,连带着他的袖口都燃起明火。“啊——”那人惨叫着后退,手腕被火焰燎得冒出黑烟,短刃“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另一个黑衣人见状,立刻挥刃朝着凤皇的翅膀砍去,刀刃划破空气时带着一股腥气。可没等刀刃碰到凤皇,九尾狐突然从齐乐怀里跃起,九条毛茸茸的尾巴在半空展开,尾尖的赤红狐火瞬间织成一道半透明的屏障。短刃砍在屏障上,只迸出一串火星,反而被狐火燎到了手腕,黑衣人吃痛地缩回手,手腕上立刻起了一片黑红色的燎泡。
许轩趁机从怀里掏出三张“驱邪符”,指尖灵力一催,符纸在空中展开,黄色的纸面上浮现出金色的符文。他手腕一甩,符纸化作三道金光,像箭一样射向两个黑衣人。金光刚碰到他们的斗篷,就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斗篷下露出的皮肤瞬间泛黑,像是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皮下爬动。“昆仑墟的杂碎,也敢在沪市撒野!”许轩的声音冷得像冰,又掏出一张“缚灵符”,指尖灵力注入的瞬间,符纸化作一道金光绳,缠住其中一人的脚踝,将他死死钉在地上,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金光绳越缠越紧,皮肤接触到金光的地方,黑烟冒得更凶了。
齐乐没理会缠斗的黑衣人,他快步蹲到夕身边,先将一缕极淡的破妄金光裹在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腕。刚碰到,就感觉到一丝细小的黑丝缠在她的灵力上,正顺着经脉往心口钻——那是昆仑墟短刃上的阴邪气息,沾到灵力就会像藤蔓一样攀附。齐乐立刻放缓呼吸,将金光一点点注入夕的体内,像用细针挑走丝线似的,慢慢将黑丝剥离。
夕闷哼一声,靠在齐乐的胳膊上,脸色终于有了一点血色:“他们……从后窗翻进来的,没等我动手,就直奔梧桐芽……我用灵力挡了一下,可那气息太邪了,顺着灵力缠上来,我……我只能死死护着芽苗……”
齐乐点点头,目光落在梧桐芽上——此刻的芽苗情况更危急了,蔫掉的叶片上,黑色痕迹已经蔓延到了茎秆,原本被压制在根茎深处的建木残魂,像是被短刃的气息唤醒,在土壤里疯狂扭动,连散落在地上的泥土都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黑雾,黑雾碰到空气,竟发出细微的“嘶嘶”声。
“用这个压一压!”许轩解决掉一个黑衣人后,立刻冲过来,递过一张泛着金光的“净化符”,“我去布‘锁灵阵’,暂时困住建木残魂,你先稳住它的气息!”
齐乐接过符纸,小心翼翼地贴在青釉瓷盆的外壁上。符纸刚碰到瓷盆,金色的光芒就顺着瓷盆边缘的符文蔓延开来,原本快要熄灭的银光瞬间亮了起来,两种光芒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将梧桐芽裹在里面。光罩刚成型,土壤里的黑雾就像碰到烙铁似的往后缩,建木残魂的扭动也慢了下来,只能在根茎深处徒劳地挣扎,再也无法往外扩散气息。
另一边,蜚已经解决了另一个黑衣人——它巨大的头颅轻轻一撞,就将那人撞得后背贴在墙上,“咚”的一声闷响后,那人闷哼着晕了过去,手里的短刃掉在地上,被蜚的蹄子轻轻一踩,瞬间碎成了几段,黑色的汁液溅在地上,很快就被地面吸收了。凤皇落在青釉瓷盆旁,金红色的火焰轻轻绕着芽苗转了一圈,像是在给它取暖,蔫掉的叶片被火焰烘得微微抬了抬,叶尖竟重新泛起了一点淡绿;九尾狐则蹲在夕的脚边,尾巴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尾尖的狐火泛着暖光,帮她驱散体内残留的阴邪寒气。
许轩很快就在茶店四周布好了“锁灵阵”——四张黄色的阵盘分别放在屋角,阵盘激活后,泛着的金光连成一道方形光罩,将整个茶店笼罩在里面。光罩刚成型,梧桐芽根茎深处的建木残魂就彻底安静下来,土壤里的黑雾也渐渐消散,只剩下瓷盆外壁上的符纸还泛着淡淡的金光。
齐乐扶着夕坐到竹椅上,又从炉上取下温着的桂花乌龙,倒了一杯递过去。茶水的温度透过青瓷杯传到夕的指尖,她捧着杯子,轻轻喝了一口,脸色终于好了些:“刚才……我还以为要护不住它了,还好你们及时回来……”
“以后我把对你的禁锢解开一部分,不会再让你没能力面对这些了。”齐乐轻声说,指尖还残留着她手腕的凉意,心里一阵后怕——若是他们回来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许轩蹲在昏迷的黑衣人身边,伸手掀开他的斗篷,从里面掏出一块巴掌大的黑色令牌。令牌上刻着一个扭曲的“木”字,边缘泛着淡淡的黑光,和之前东南节点处留下的传送印记一模一样。“他们是靠这个找到这里的。”许轩将令牌递给齐乐,“这令牌能感应建木残魂的气息,不管藏到哪里,只要残魂还在,令牌就能定位。”
齐乐捏着令牌,指尖的破妄金光轻轻一碰,令牌就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像是有生命似的挣扎起来,没过几秒就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里。他皱着眉看向梧桐芽:“也就是说,只要建木残魂还在芽苗里,昆仑墟就会一直找过来?”
“不仅如此。”许轩站起身,目光落在梧桐芽的叶片上,“刚才那两个人说‘残魂快醒了’,恐怕昆仑墟还有后手——他们用蚀灵虫牵制我们,派这两个人偷袭,就是想提前激活残魂。一旦残魂彻底苏醒,不仅梧桐芽会被吞噬,沪市的灵脉也会被阴邪气息污染,到时候整个东方大陆的灵脉都会受影响。”
凤皇轻轻蹭了蹭齐乐的手腕,金红色的火焰泛着柔和的光,像是在安慰他;九尾狐跳上他的膝盖,尾巴缠上他的手指,尾尖的狐火轻轻跳动;蜚则趴在门口,巨大的身躯挡住了外面的晚风,玄黑的兽毛被屋里的灯光照得泛着微光,偶尔抬抬眼皮,看向屋内的几人,眼神里满是警惕。
齐乐摸了摸凤皇的羽毛,又看了看身边脸色渐缓的夕,最后将目光落在梧桐芽上——光罩里的芽苗,叶片已经重新舒展了些,第三片新叶上的黑色痕迹淡了不少,瓷盆边缘的符文也恢复了之前的银光,在灯光下轻轻闪烁。他忽然想起刚才夕蜷缩在瓷盆旁的模样,想起凤皇奋不顾身撞向黑衣人的样子,想起许轩及时甩出的符纸,心里的沉重渐渐被一股暖意取代。
“不管他们来多少次,我们都能挡住。”齐乐站起身,走到青釉瓷盆旁,指尖轻轻碰了碰光罩,破妄金光泛着温和的光,“梧桐的残魂在这里,我们的希望也在这里,绝不会让昆仑墟得逞。”
夕看着他的背影,轻轻笑了笑,捧着茶杯的手紧了紧——茶水的暖意顺着指尖传到心里,驱散了最后一点阴寒。许轩拍了拍齐乐的肩膀:“明天我让道门弟子过来,在茶店外围再加一层‘净化阵’,顺便查一查昆仑墟的动向。你也别太担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再靠近这里。”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老巷里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地上的瓷片和茶叶上,竟意外地透着一丝安宁。梧桐芽在光罩里轻轻晃动,叶片上的微光和阵盘的金光交织在一起,像是在诉说着不屈的生命力。
齐乐蹲在瓷盆旁,看着那株小小的芽苗,忽然觉得,哪怕未来还有再多风雨,只要身边有这些伙伴,有这株藏着希望的芽苗,就没什么好怕的。他指尖的破妄金光轻轻绕着芽苗转了一圈,像是在许下一个承诺——会守护好它,守护好这里的每一寸烟火气。
而此刻,茶店外的老巷拐角处,一道黑影藏在墙后。他的手里捏着一块和黑衣人相同的黑色令牌,令牌上的“木”字在夜色中泛着微弱的黑光。他盯着茶店窗户上的光影,眼底的红光闪烁不定,手指紧紧攥着令牌,指节泛白,直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墙根的杂草还在晚风里轻轻晃动。
许轩将昏迷的黑衣人捆在墙角时,指尖不小心蹭到对方斗篷内侧,竟摸到一片粗糙的刻痕。他掀开斗篷下摆,借着灯光看清——那是一道扭曲的“木”形印记,刻在黑衣人后腰的皮肤上,印记边缘泛着淡淡的黑光,像是用阴邪之力烙上去的。“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昆仑墟弟子。”许轩的指尖泛着灵力,轻轻碰了碰印记,印记立刻发出细微的嘶鸣,“这印记里裹着建木的气息,他们像是被建木操控着,连神智都不清醒。”
齐乐正帮夕收拾地上的碎瓷片,闻言抬头看了一眼:“被操控?”他想起刚才黑衣人眼里只有赤红,没有半分情绪,确实不像是正常打斗时该有的状态——更像是没有自主意识的傀儡,只知道执行“夺取梧桐芽”的命令。
夕蹲在旁边,将没被黑渍污染的碧螺春小心收进新的瓷罐里,轻声道:“之前遇到的蚀灵虫,也比记载里更狂暴,像是被强行催生出的凶性……昆仑墟好像在靠建木的力量,批量制造这些‘武器’。”
正说着,许轩怀里的灵犀符突然亮了起来,这次不再是微弱的红光,而是稳定的青光——周围的阴邪干扰终于散了。他立刻捏碎符纸,道门弟子的声音从符纸里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许首领!西南节点又出现小规模蚀灵虫群,还有三个穿黑斗篷的人在破坏防御阵,他们腰间都有‘木’形印记,打退一批又来一批,像是杀不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