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怎么不说话?”嘉萝的话像一个信号,唤醒了所有僵在原地的缉妖卫。
陆行云亦不能继续沉默。
他用一种极为复杂的眼神深深望着嘉萝,仿佛有千言万语要同她说,最后却只凝成一句话。
“缉妖司办案,还请阮娘子配合。”
嘉萝的视线在一众缉妖卫脸上逡巡,最终落回到陆行云身上。
“大人既然有公务,民女自然不敢阻拦,敢问大人需要民女怎样配合?”她声音尚算镇定,似乎什么都不知道。
陆行云:“你只需站在这里,什么都不要做。”
说罢,他转头看向苏成和陈功,“你们即刻带人搜查整间书斋,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若找到证物,立刻来见我。”
“是。”
苏成和陈功每人领着一队缉妖卫冲入书斋,与嘉萝擦肩而过。
嘉萝目视前方,并没有管身后缉妖卫如何搜查她的家,只是认真而专注地盯着陆行云。
书斋内很快响起物品落地的声音——陆行云给出的命令是搜查,不论缉妖卫们心里想的是什么,他们都必须听令行事,既然是搜查,便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搜查过程中亦难免会损毁物件。
这阵仗,和抄家也没有两样了。
嘉萝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在一声巨响过后,她似乎终于忍不住,姣好的面上掠过一丝薄怒。
“敢问大人,民女究竟犯了何罪,不仅劳动您大驾,还要劳烦您的手下在我家中如此大动干戈?”她的声音已然冰冷,再无半点温柔可言。
陆行云同样看着嘉萝,一字一句道:“清河郡王死了。”
他没有回答嘉萝的问题,而是阐述了一个事实,一个足以轰动玉京却被死死按在权贵之间,暂时没有向外流传的消息。
除了一些耳目通达的世家外,这个消息目前只有陛下、秦王以及缉妖司内部的人知道。
自然...杀死清河郡王的凶犯也知晓。
陆行云在试探嘉萝。
他必须弄清楚嘉萝知不知道这件事,这关乎他以后该如何抉择,如何行事。
“你说什么?”嘉萝脸上的愤怒化为茫然,忍不住反问。
她的震惊不似作伪,陆行云没有从她脸上看出任何作假的痕迹。
这一刻,他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满脑子竟然只有一个念头——不是她就好。
若挖心案真是她做的,他都怕自己护不住她。清河郡王本人无关紧要,可他背后的秦王却不容小觑,亲王嫡子毫无征兆死在玉京,元庆帝势必要给秦王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倘若嘉萝身涉此案,而所谓真凶又迟迟没有找到,难保她不会成为平息秦王“怒火”,平衡朝局的弃子。
哪怕理智告诉陆行云,震惊是可以装出来的,不知晓此事不代表和此事无关。但他还是想不管不顾地相信嘉萝一次。
这个案子本就疑点重重,哪怕凶器就在书斋内,也不能证明嘉萝便是凶手。他已经伤过她一次,不想再伤第二次。
“你放心,我一定会护着你。”陆行云许诺般说出这句话,看向嘉萝的目光中满是认真和珍惜。同素日里冷心冷情的模样相去甚远,亏得苏成等人忙着搜查凶器,否则听到这句话,只怕要以为自家司使被什么恶妖附身夺舍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行云觉得自己仿佛冲破了某种禁锢——那被他时时刻刻施加在自己身上,一刻也不敢打破的禁制,他自以为只要遵循,便能永远立于不败之地,不被人拿捏住弱点,自己给自己套上的禁制。
原来碎起来竟这般容易。
他为什么不能有心爱的人,为什么不能有弱点?便是有,又能如何?有人要动他,要动他喜欢的人,他就把他们都杀了!看谁敢违拗他的心意!
他是大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缉妖司使,为何要瞻前顾后?
至于嘉萝,只要让她看到自己待她的真心,让她知道,他无论如何都愿意护着她,那么她就不会背叛自己。
他何必费心想什么挽回嘉萝的方法,机会就在眼前,只要抓住这个机会,他便什么都有了。
陆行云甚至想,即便嘉萝真是挖心案的凶手,他也会不计代价护着她。这样一来,她便有把柄在自己手中,更不会离开他、背弃他了。
左右清河郡王几人死有余辜,嘉萝真“杀”了他们,也是为民造福,是在做好事。
脑海中的想法很疯狂,陆行云却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清醒,他原本就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为了维护自己喜欢的人,违背大殷律令又如何?
陆行云也在这清醒的疯狂中意识到,嘉萝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她是他身为人唯一的渴望,若连这一点渴望都丢弃了,他即便活着,也和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既然丢不开,便牢牢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