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云召那带着几分萧瑟与迷茫的背影，在联军数十万将士眼中，仿佛一记无声的重锤，狠狠砸在他们本就摇摇欲坠的信心之上。
君墨渊那番话，不仅是对伍云召说的，更是对联军所有心怀异志、或对前途感到迷茫的将领说的。
“君墨渊！
你这卑鄙无耻的狗贼！”
寂静的战场上，一声气急败坏的怒吼骤然炸响，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只见江淮军统帅李子通气得满脸通红，额头青筋暴起，指着瓦岗军阵前的君墨渊破口大骂：“当着两军阵前，数十万将士的面，你竟敢公然蛊惑人心，招降本帅麾下大将！
还要不要脸！简直无耻至极！”
他身旁的几名江淮军将领也是义愤填膺，纷纷怒斥君墨渊不讲武德。
君墨渊闻言，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眼神中充满了对李子通的鄙夷。
他缓缓抬起手中的破掳戟，戟尖斜指李子通，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战场：
“李子通，似你这等鼠目寸光、只知内斗之辈，也配在本王面前谈‘脸面’二字？
伍将军乃当世英雄，忠义无双，跟着你这等庸主，除了给你当枪使，替杨广那昏君卖命作炮灰，还能有什么作为？”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本王爱才惜才，不忍明珠暗投！
伍将军若能幡然醒悟，弃暗投明，我瓦岗上下，必扫榻相迎！
跟着你李子通，哼，不过是冢中枯骨，早晚一同覆灭罢了！”
“你……你……”李子通被君墨渊这番话噎得半晌说不出话来，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指着君墨渊的手都开始哆嗦，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窦建德、刘黑闼等反王脸色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君墨渊这话虽是针对李子通，却也把他们这些与隋军暂时联合的反王都骂了进去。
尤其是那句“冢中枯骨”，更是让他们感到了莫大的羞辱和一丝难以言说的恐惧。
杨林阴沉着脸，看着伍云召失魂落魄地回到本阵，一言不发地立于一旁，心中的怒火与憋屈几乎要将他点燃。
伍云召可是他寄予厚望的一员猛将，如今却被君墨渊几句话说得心神不宁，这仗还怎么打？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烦躁，目光转向了身旁那个扛着一对擂鼓瓮金锤，正百无聊赖地东张西望的少年。
“元霸！
”杨林沉声喝道，“伍将军鏖战辛苦，该你上了！去会会那君墨渊，务必给本王将此獠斩于马下，为我联军挣回颜面！”
他现在唯一的指望，就是这位天下第一猛将李元霸了。
只要李元霸能击败甚至击杀君墨渊，联军的士气就能瞬间逆转！
哪知李元霸闻言，竟是脑袋一歪，扛着金锤，翻了个白眼，瓮声瓮气地道：“你谁啊？你叫俺上，俺就得上？
俺爹都没这么使唤过俺呢！”
“噗——”
不少联军将士听到这话，险些当场笑出声来，又赶紧憋住，脸色古怪。
杨林被李元霸这一下顶撞，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老脸瞬间涨得通红，怒喝道：“竖子！安敢对本王无礼！
军令如山，你敢不从？！”
他身为靠山王，何曾受过这等顶撞，当即须发皆张，怒不可遏。
“元霸，不得对王爷无礼。”
就在杨林即将爆发之际，一个温和却不失威严的声音响起。
李世民拍马上前，对着杨林微微一揖，歉然道：“王爷息怒，元霸他心智单纯，并非有意冒犯。
只是……”他话锋一转，看向李元霸，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期盼，“元霸，此战关系重大，关乎我联军数十万将士的生死荣辱，更关乎我大隋的国运。
你且上前，会一会那君墨渊，让他知道我大隋亦有擎天猛将！”
李世民这话，既安抚了杨林，又给足了李元霸面子，将出战的意义拔高到了国家层面。
李元霸挠了挠头，看了看李世民，又瞅了瞅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杨林，撇了撇嘴，嘟囔道：“哼，看在二哥的面子上，俺就去会会他！
不过，打不打得过，俺可不敢保证！”
说罢，他双腿一夹马腹，胯下“万里云”如同离弦之箭，载着他那雄壮的身躯和一对骇人的金锤，直冲两军阵前。
君墨渊见联军阵中又冲出一将，定睛看去，正是那扛着擂鼓瓮金锤的李元霸。
他心中微微一动，暗道：“终于肯出来了么？天下第一憨猛。
他正要开口挑战，却见那李元霸冲到阵前，一双清澈中又带着几分懵懂的眼睛盯着自己，突然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嬉皮笑脸地喊道：
“喂！那个穿黑袍，拿大戟的！嘿嘿，姐夫！”
“噗！”
这一声“姐夫”，不仅让君墨渊愣住了，更让瓦岗军阵中李靖、尉迟恭、罗成等一众将领险些从马上栽下来！
就连对面联军阵中的杨林、窦建德等人，也是一脸错愕，面面相觑。
整个战场，仿佛被施了定身法一般，鸦雀无声，只有寒风吹过旌旗的呼啦声。
君墨渊眉头一挑，眼中闪过一丝古怪，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道：“你……在叫我？”
李元霸用力点了点头，扛着锤子，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对啊！就是叫你！
你娶了俺三姐李秀宁，可不就是俺姐夫嘛？！”
“姐夫！
”他又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似乎觉得这个称呼颇为有趣。
君墨渊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明白了过来。
他娶李秀宁为妃之事，早已传遍天下，李元霸作为李秀宁的亲弟弟，这么称呼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在这两军对垒，杀气腾腾的战场上，被敌方主将的弟弟，一个威名赫赫的猛将，如此亲热地称呼为“姐夫”，这画风实在太过清奇，让他一时间竟有些哭笑不得。
他看着李元霸那张天真烂漫中带着一丝憨气的脸，忍俊不禁，朗声笑道：“哈哈哈！有趣，有趣！
李世民，你这四弟，可真是个活宝啊！”
李元霸却不管众人反应，继续说道：“姐夫，俺不跟你打！
你看起来人还不错，俺不想打你。”
他顿了顿，眼睛一亮，指向瓦岗军阵中的李存孝，兴奋地叫道：“俺要跟他打！
上次俺跟他打了一半，没分出胜负，不过瘾！
姐夫，你把他叫出来，让俺跟他好好打一场！”
那意思，竟是完全没把眼前的君墨渊放在心上，一心只想找李存孝再续前缘。
君墨渊听得更是哑然失笑，摇了摇头，心中对这李元霸的“憨”又有了新的认识。
而联军阵中，李世民已经捂住了脸，一副不忍卒睹的模样。
杨林等人的脸色，更是黑如锅底，他们派李元霸出来是扭转战局的，不是让他来阵前认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