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黑齿怒那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和屈辱,“唐军会接受吗?他们会不会把我们全都杀了?”
“不投降,肯定是死路一条。投降,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哀牢骨分析道,“唐军主帅是睦王李倚,我听说此人虽是宗室,但行事颇有气度,非是嗜杀之辈。
我们数万人马,若真心归降,对他而言,也是大功一件。更重要的是……”他眼中闪过一丝精明,“我们熟悉南诏,熟悉那里的山路、部落和虚实。这对想要彻底解决南诏边患的唐朝来说,价值巨大!”
这番话让黑齿怒那和金齿烈陷入了沉思。他们不想死,更不想自己的部落就此消亡。
投降,虽然屈辱,但似乎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活路,甚至……如哀牢骨所说,可能还能找到新的价值。
“好!就依你!”黑齿怒那最终咬牙道,“派谁去?”
“让阿瓦去吧。”哀牢骨看向身后一个一直沉默寡言,但眼神灵动的中年汉子,“阿瓦早年跟汉人打过交道,人也机灵。”
名叫阿瓦的汉子是哀牢部的一名小头目,闻言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这是危险的任务,但也是为了部落的生存。
唐军大营,望楼之上。
李倚与高仁厚同样一夜未眠,密切注视着南诏军营的动静。然而,预料中的疯狂进攻并未到来,对面反而传来了一阵骚乱和隐约的喊杀声,随后又归于一种诡异的平静。
“怎么回事?南诏军内讧了?”李倚疑惑道。
高仁厚目光锐利,沉吟道:“或是粮尽援绝,军心溃散,发生营啸亦未可知。”
就在这时,探马来报:“禀大王,高将军!南诏军寨中奔出一骑,手持白布,直奔我营寨而来,声称……声称是代表蛮族部落前来乞降!”
“乞降?”李倚与高仁厚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讶。虽然料到南诏军支撑不了多久,但如此直接地前来乞降,还是出乎意料。
“升帐议事!”李倚沉声道。
中军大帐内,核心将领迅速集结。听闻南诏军派人乞降,众人反应不一。
性情勇猛直接的陈二牛首先嚷道:“大王!蛮子狡诈,定是缓兵之计!或是知道撑不下去了,故意投降想骗我们放松警惕,好让他们逃跑!
末将以为,不必理会,再过两日,他们必然不战自溃,届时我军掩杀,可获全功!”
一些陵荣系的将领也附和道:“陈将军所言有理,南诏人反复无常,不可轻信。”
杨崇本则持重一些:“末将观察对方营寨,今日确实异常安静,毫无战意。或许……真是内部生变?”
陈二牛嚷嚷道:“大王!跟他们有什么好谈的!咱们以逸待劳,再耗他们几天,保管他们自己就垮了!何必冒险接见什么使者?”
不少将领纷纷点头,表示赞同。连续多日的血战,让他们对南诏人充满了警惕和敌意。
李倚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看向了高仁厚:“仁厚,你以为如何?”
高仁厚沉吟道:“杨将军、陈将军所虑都有道理。只是南诏军昨夜至今晨动向确实诡异。
若其真是黔驴技穷,派使者前来虚与委蛇,探听虚实,亦有可能。但……也不排除有其他变故。见一见,听听他说什么,或许能窥得敌营虚实。”
李倚微微颔首,他心中也有此意。作为主帅,他需要更全面的信息来判断局势。“带那个乞降的使者进来,本王亲自问问。”
很快,一身南诏蛮族打扮,但神色尽量保持镇定的阿瓦被带了进来。
他显然有些紧张,但还是按照依稀记得的汉人礼节,向李倚躬身行礼:“我乃阿瓦,参见大王。”
“不必多礼。”李倚声音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威压,“你冒险前来,所为何事?”
阿瓦不敢隐瞒,也知道隐瞒无用,便将王毗双如何欺骗他们担任诱饵进行“决死进攻”,实则昨夜已率领罗苴子和骑兵精锐偷偷撤离,将他们数万蛮兵抛弃在此等情由,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说到激愤处,他声音哽咽,眼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恨意。
“……大王,王毗双背信弃义,我等已被南诏抛弃,粮草尽绝,走投无路。黑齿、哀牢、金齿等部首领,愿率部众向天朝大军请降,只求……只求一条活路!”阿瓦伏地叩首。
帐内众将听完,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缓兵之计,而是主将逃跑,剩下的部队成了弃子!
陈二牛哈哈大笑:“王毗双这老狗,果然够狠!不过也算他聪明,跑得快!”
“此言当真?!”高仁厚目光如电,紧紧盯着阿瓦,“若有半句虚言,定叫你碎尸万段!”
阿瓦吓得一哆嗦,连忙赌咒发誓:“千真万确!若有虚言,天打雷劈,让我哀牢部永世不得超生!
王毗双的营寨现在一片混乱,留下的都是被抛弃的伤兵和辅兵,几位大首领……黑齿怒那、哀牢骨、金齿首领,如今也是走投无路,才……才派我前来,恳请大王宽宏大量,给我等各部一条生路!”
他说着,重重磕下头去。
李倚与高仁厚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喜。若此事为真,那简直是天赐良机!不费一兵一卒,便可收降数万蛮兵,彻底解决眼前战事!
李倚的心中更是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他正愁如何彻底解决南诏边患,光是击退这次入侵还不够,必须给予其沉重打击,甚至……若能反攻其国内,方能一劳永逸。
而这些被抛弃的蛮族部落,熟悉南诏国内的山川地理、风土人情,更是对南诏统治者充满了仇恨!
若能收服他们,加以利用,无疑将成为插入南诏心脏的一柄利刃!这比全歼这几万蛮兵的价值要大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