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港的秘密囚牢设在一处废弃的水寨地牢中，终年不见天日，潮湿阴冷。
李承乾坐在唯一一张还算干爽的椅子上，他面前的木架上，绑着一个早已看不出人形的生物。
安娜希塔。
曾经不可一世的拂菻圣女，此刻像一条被抽了脊梁的死狗。她脸上那道被“祝融之怒”烧出来的疤痕，像条丑陋的蜈蚣盘踞在原本绝美的容颜上。更可怕的是她的精神状态，双眼涣散，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不可能……神不会死……凡人怎么能弑神……”
“假的……都是假的……”
李承乾听得心烦，“啪”的一声脆响，一个大笔斗让她浑身一抖，终于有了一丝焦距。
“醒了？”李承乾身体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看着眼前这可恶的女人，“醒了就聊聊。孤时间宝贵，没空看你在这儿装疯卖傻。”
安娜希塔死死盯着他，眼中突然爆发出刻骨的怨毒：“你……你是魔鬼！你亵渎了神明！你会遭天谴的！”
“天谴？”李承乾嗤笑一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如果真有老天爷，他第一个劈死的就是你们这群装神弄鬼的神棍。至于你那个‘神’……”
他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他不过是个被困在地球上几千年的倒霉蛋外星人罢了。而你，连他的族人都算不上，顶多算是个看门狗的后代。”
这句话像一把尖刀，精准地扎进了安娜希塔心中最脆弱的地方。她疯狂地挣扎起来，铁链哗哗作响：“你胡说！我是神的后裔！我身上流着高贵的血！”
“高贵？就凭你那红色的血？”李承乾不屑地撇撇嘴，“想知道你那个‘祖宗’流的是什么血吗？来人，把东西抬上来！”
几个百骑司抬着一个巨大的特制冰柜走了进来。盖子打开，一股白森森的寒气冒了出来。
安娜希塔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尖叫戛然而止。
冰柜里躺着的，正是那个被“祝融之矛”轰死的“成汤”。
即使死去多日，这具尸体依然没有丝毫腐烂的迹象。他胸口那个巨大的空洞边缘光滑如镜，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琉璃质感。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皮肤，在寒气中隐隐透出一种金属般的光泽。
“看清楚了？”李承乾指着尸体眉心处那个小小的弹孔，那是薛仁贵留下的，“没有血。一滴都没有。他的身体结构跟我们完全不同。你管这叫你的祖宗？你是不是对认祖归宗这件事有什么误解？”
安娜希塔浑身颤抖，眼中的信仰之光在这一刻彻底崩塌。她一直引以为傲的血统，她奋斗一生的目标，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不……这不是真的……”她瘫软下来，喃喃自语。
“是不是真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李承乾冷冷地说，“现在，孤给你两个选择。第一，继续装疯，孤把你扔进海里喂鱼。第二，把你知道的关于‘方舟’、‘神之心’，还有那个所谓的‘殷商文明’的一切，都吐出来。孤可以考虑留你一条狗命，让你亲眼看看，我们这些‘凡人’，是怎么超越你那个死鬼‘神’的。”
安娜希塔沉默了很久。久到李承乾几乎失去了耐心，准备转身离开时，她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
“方舟……不仅这一艘。”
李承乾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眼中精光暴涨。
“你说什么？”
安娜希塔抬起头，“在极北之地的永夜冰原下……还有一艘更大的。那才是……真正的主舰。”
……
三天后，薛仁贵的情况彻底稳定下来。虽然还很虚弱，但那条命算是从阎王爷手里硬生生抢回来了。
李承乾没时间等他完全康复。安娜希塔吐露的消息太惊人，他必须立刻赶回长安布局。
广州车站，再次戒严。
“炎龙号”静静地趴在铁轨上，只是这一次，它的尾部多挂了一节全封闭的特殊车厢。
车厢外，百骑司三步一岗，五步一梢，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车厢内，那个装着“神尸”的冰柜被特制的钢架固定得死死的。
李承乾站在站台上，看着担架上的薛仁贵被小心翼翼地抬进医疗车厢。
“殿下……”薛仁贵努力想要起身行礼，被李承乾一把按住。
“躺着！别乱动！”李承乾瞪了他一眼，但语气里却透着掩饰不住的关切，“你这次立了大功，想要什么赏赐，尽管开口。就算你要天上的星星，孤也想办法给你摘下来！”
薛仁贵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末将……只想早日重回战场，为殿下……再斩强敌。”
“好！”李承乾重重地拍了拍担架边缘，“孤等你！到时候，孤给你一支纯钢铁打造的大军，让你横扫天下！”
安顿好一切，李承乾最后看了一眼南海的方向。那里的大海依旧波澜壮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出发！回长安！”
汽笛长鸣，“炎龙号”缓缓启动，载着大唐最大的秘密，向着北方疾驰而去。
车厢里，李承乾独自一人坐在“神尸”旁边。并没有什么恐惧感，反倒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他伸出手，隔着厚厚的冰层，抚摸着那具尸体冰冷的脸庞。
“老兄，不管你从哪儿来，现在既然落到了我手里，那就对不住了。”他喃喃自语，嘴角勾起一抹笑容，“你的身体，你的技术，你的一切，都将成为我大唐腾飞的燃料。安息吧，我会让你的价值最大化的。”
......
“炎龙号”回程的速度比去时慢了不少，毕竟拉着伤员和贵重“货物”，求稳不求快。即便如此，五天后，列车还是准时抵达了长安西站。
这一次，迎接的阵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大。
李世民亲自率领文武百官，早早地就在站台上候着了。皇帝陛下虽然极力保持着威严的仪态，但那双时不时往铁轨尽头瞟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焦躁。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瞬间骚动起来。远处，一柱黑烟直冲云霄，紧接着就是那熟悉的汽笛声。
列车缓缓停稳。李承乾刚一下车，就被李世民一把拉住。
“人呢？怎么样了？”李世民劈头就问。
“救回来了。”李承乾知道他问的是薛仁贵，咧嘴一笑，“孙神仙和杜荷正在后面照顾着，死不了。”
李世民长出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真切的笑容：“好！好！活着就好！朕要重赏！重重地赏！”
说完，他的目光立刻越过李承乾，死死地盯着最后那节被黑布蒙得严严实实的车厢，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那个……东西，也在上面？”
李承乾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都在。阿耶，这儿人多眼杂，是不是先运回宫再说？”
李世民如梦方醒，立刻换上一副严肃的面孔，大手一挥：“传朕旨意！今日之事，列为绝密！除在此之百官外，任何人不得泄露半句！违者斩！”
百骑司迅速上前，将那节特殊车厢团团围住，开始卸货。
文武百官们伸长了脖子想看个究竟，但都被李君羡那杀人般的目光给瞪了回去。他们只看到几个巨大的箱子被抬上了特制的马车，然后在一队精锐骑兵的护送下，直接驶向了太极宫。
甘露殿偏殿，已经被临时改造成了一个绝密的停尸房。
当那个巨大的冰柜被打开时，饶是李世民这种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帝王，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房玄龄、长孙无忌、杜如晦这几位核心重臣，更是吓得脸色煞白，连连后退。
这不仅仅是因为那尸体胸口恐怖的空洞，更是因为它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非人的气息。
“这就是……那个神？”李世民绕着冰柜走了两圈，想伸手去摸，又有点怵。
“一个未知生物罢了。”李承乾站在一旁，语气轻松，“阿耶您看，他也长着两只眼睛一张嘴，挨了打也会死。神？他也配？”
李世民被儿子这通言论搞得哭笑不得，心中的恐惧倒也消散了不少。他壮着胆子伸手在尸体的手臂上按了按。
坚硬，冰冷，没有丝毫弹性。就像是在摸一块包着人皮的铁疙瘩。
“好家伙！”李世民惊叹道，“这皮肉，比朕最好的明光铠还要硬！怪不得郑和说刀剑难伤！”
“不仅是皮肉。”李承乾从袖子里掏出一把特制的手术刀——这是孙思邈用最好的百炼钢打磨出来的——用力在尸体手臂上一划。
滋啦！
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火星四溅。刀刃卷了，尸体的皮肤上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白印。
“嘶——”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这还是人吗？”长孙无忌声音都变了调。
“所以孤才说，我们要研究它。”李承乾收起废掉的手术刀，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如果我们大唐的军队，能装备上这种材料做成的铠甲和武器，试问天下谁能敌？”
李世民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是个军事家，几乎是本能地就意识到了这背后的巨大价值。
“研究！必须研究！”李世民激动得直拍大腿，“高明，你要什么？人？钱？地盘？朕全给你！只要能把这玩意儿身上的秘密给朕挖出来！”
“阿耶圣明！”李承乾立刻顺杆爬，“不过这地方嘛……长安肯定不行，太显眼了。儿臣已经打算好了，就在塔克拉玛干沙漠中心建个基地来开展玄鸟计划。”
“沙漠？”李世民愣了一下，“那鸟不拉屎的地方，能住人？”
“正因为鸟不拉屎，才足够安全隐秘。”李承乾解释道，“而且那地方干燥，利于保存这些‘标本’。最重要的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研究出了什么岔子，炸了，也不会伤到无辜百姓。”
听到“炸了”两个字，李世民的脸皮抽搐了一下。他想起了秦岭那个大烟花。
“行！都依你！”李世民咬咬牙，“朕这就让户部……不，朕先从内帑给你拨点钱！三百万贯！够不够？”
李承乾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作勉为其难的样子：“三百万贯嘛……前期建设勉强够用了。多谢阿耶！”
就在父子二人瓜分“战利品”的时候，一直盯着尸体看的房玄龄突然开口了。
“陛下，殿下……老臣怎么觉得，这‘神’的脸，看起来有点眼熟？”
“嗯？”
众人闻言，纷纷凑了上去，仔细端详那张脸。
方正的脸型，高耸的颧骨，虽然闭着眼，但依然能感受到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像……太庙里的……高祖画像？”杜如晦迟疑着说道。
此言一出，甘露殿内瞬间死寂。
李世民的脸都绿了。像高祖？那岂不是说这“神”跟他们老李家还有亲戚关系？
“胡说八道！”李承乾断然否定，“这明显就是一张大众脸！再说了，他是商朝的，咱们是唐朝的，八竿子打不着！房相，你老眼昏花了吧？”
房玄龄自知失言，连忙请罪：“老臣该死！老臣看错了！”
李承乾赶紧转移话题：“行了，这尸体看也看过了，赶紧封存起来运走。放在宫里太晦气。孙神仙和李淳风他们都等急了。”
等尸体被重新装箱运走后，李世民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瞪了李承乾一眼：“你小子，以后少拿这种事吓唬朕！朕这心脏可受不了！”
李承乾嘿嘿一笑：“阿耶，这就受不了了？等以后‘玄鸟计划’真搞出了成果，您还不得天天吃速效救心丸？”
“滚犊子！”
......
东宫，一处被临时征用的偏殿内，已经被改造成了全大唐最先进的实验室。
巨大的无影灯下，孙思邈和李淳风两人穿着特制的白色防护服，把自己裹得像两个大粽子。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奇形怪状的工具，正围着那具“神尸”忙活。
李承乾站在一堵厚厚的玻璃墙外面，手里端着茶杯，饶有兴致地看着里面的“解剖”现场。
“殿下，这东西太硬了！根本切不开啊！”扩音铜管里传来李淳风气急败坏的声音。他手里那把特制的金刚石锯子，锯齿都磨平了，也没能在“神尸”的胸口上开个口子。
“笨！谁让你们硬来了？”李承乾对着传声筒喊道，“它胸口不是有个大洞吗？从那儿下手啊！”
里面的两人如梦方醒。孙思邈小心翼翼地将探针伸进那个被“祝融之矛”轰出来的焦黑空洞里。
“咦？”孙思邈突然发出一声惊疑，“这里面……是空的？”
“空的？”李承乾一愣。
“不对，不是空的。”李淳风凑了过去，借着强光往里看，“有东西！像是……内脏？但都碳化了……等等！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