辣条残渣在水泥地上轻轻挪动，像是被谁用看不见的线拽了一下。江临川瞳孔一缩，身体本能地绷紧，可那女鬼影却没再扑上来，反而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
“别……别走……我还想吃糖……”
她的声音变了，不再是那种从井底捞上来的阴冷回响，而是带着点小孩赖床时的委屈劲儿。黑雾不再往外喷，反而像退潮似的往她身上收，裂缝边缘的金属锈蚀声也弱了下去，只剩下管道里偶尔滴水的嗒嗒声。
江临川靠墙站着，腿肚子还在打颤。刚才那一瞬间的屏障救了他，但桃木牌现在烫得像刚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指环上的裂纹更是隐隐发麻，像是有电流顺着骨头往上爬。
他知道机会来了。
这种鬼，不怕符，不怕火，怕的是记忆翻篇。就像程序员清缓存，你得找到那个卡住的进程，手动结束它。
他哆嗦着手摸进怀里——贴身口袋里还藏着一张艾草符。这是最后的底牌，早上从系统那儿抠出来的，本来打算留着防半夜诈尸，结果一天没过完就全押上了。
女鬼影低着头，手指死死攥着那包被踩扁的辣条，指节泛白。她整个人在轻微晃动，像是内心有两个程序在打架，一个要撕碎活人，一个只想回家。
江临川深吸一口气，舌尖咬破一点，血腥味在嘴里散开，脑子清醒了些。
他不能等她自己消散，倒计时虽然停了，但任务还没结算。这漏洞不封，积分拿不到，下个月房租真就得用辣条抵了。
他慢慢弯腰，脚掌贴着地面往前蹭，动作轻得像怕惊醒梦游的人。一步，两步……距离缩短到三米时，女鬼影忽然抖了一下，肩膀微微抬起。
江临川立刻停住，屏住呼吸。
她没回头，只是把脸埋得更低，嘴里喃喃：“妈妈说……吃完糖就要睡觉……可我没睡……我好疼……”
声音越来越小，黑雾也开始凝固，像是即将结冰的沥青。
就是现在。
江临川猛地蹬地冲上前，右手扬起，艾草符直拍她额头。
符纸触碰到她皮肤的瞬间，绿火“轰”地燃起，火焰不是往上窜，而是贴着她的脸蔓延开来，像一层薄薄的荧光膜。女鬼影猛然抬头，嘴巴张到极限，却没有发出尖叫，只有一股浓黑的气流从她口中喷出，撞在天花板上又反弹回来，被火焰卷着吸入体内。
她的身体开始崩解，从指尖开始变灰、碳化，然后碎成粉末飘散。衣服先塌，接着是手臂、肩膀，最后整张脸在火中扭曲变形，却又在最后一刻恢复成一个小女孩的模样——齐耳短发，嘴角还沾着一点红色油渍，像是刚吃完什么零食。
她看了江临川一眼。
没有恨意，也没有怨毒，只有一点点茫然。
然后，整个人化作一阵灰烬，簌簌落下。
与此同时，地上的裂缝“滋”了一声，像是烧红的铁浸入冷水，边缘迅速收缩闭合，最后只剩一道浅痕，连锈迹都淡了许多。
机房安静了。
江临川站在原地，手还举着，符纸早已烧尽，只剩一点焦灰从指缝滑落。他喘了口气，腿一软，直接坐倒在地，后背靠着冰冷的墙，胸口剧烈起伏。
系统界面弹了出来：
【任务完成：修复阴气漏洞】
【奖励积分+2】
【检测到非常规操作（食物诱导+情感共鸣），解锁特殊称号：辣条战神】
【备注：本称号无实际加成，但可在地府论坛发帖时显示金色Id】
江临川盯着那行字，愣了几秒，忽然笑出声。
笑声干巴巴的，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虚脱感，但他还是笑了。
“辣条战神？你认真的？”
系统沉默了几秒，蹦出一行新消息：
【本系统认真程度与您交电费的积极性相当】
江临川摇摇头，抬手抹了把脸，指尖蹭到一层灰和冷汗混合的泥垢。他低头看手机，积分栏从3变成了5，数字跳动了一下，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兑换页面自动弹了出来。
艾草符：1分
初级护身符：5分
幽冥流量包：8分
阴阳加速器：5分
鬼差代打券（限时1小时）：6分
他的目光在“初级护身符”和“阴阳加速器”之间来回扫了两遍。
护身符能保命，但太被动；加速器是提升修炼速度的，眼下没时间练功，但长远看更划算。
他犹豫了几秒，手指悬在“阴阳加速器”上，最终没点下去。
现在用掉，不如等下次任务前再决定。谁知道下一个鬼是不是又对辣条过敏？
他把手机塞回兜里，喘匀了气，试着站起来。膝盖咯吱响了一声，像是生锈的铰链重新上油。
刚站直，脚下忽然踩到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那包被捏成团的辣条包装袋。他捡起来，打开一角，里面还剩一小截红色面筋，油已经干了，表面结了一层灰。
他盯着看了两秒，随手塞进裤兜。
说不定以后还能当诱饵使。
这时，头顶的日光灯管闪了两下，发出嗡鸣，随后亮了起来。整个机房被惨白的光照满，原本阴森的角落也显出本来面目——不过是些废弃的电缆、漏水的管道和一堆陈年垃圾。
江临川走到裂缝处蹲下，伸手摸了摸闭合的边缘。金属表面温热，像是刚运行完大型程序的电脑外壳。
他掏出手机，打开系统地图。红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绿色对勾，旁边写着“已修复”。
“总算没白忙。”他嘀咕一句，转身往门口走。
刚迈一步，脖颈上的桃木牌突然一震。
不是烫，也不是响，就是一种很奇怪的震动，像是有人在里面轻轻敲了三下。
江临川停下脚步，把牌子从衣领里拉出来。木牌正面依旧粗糙，背面却多了一道细纹，弯弯曲曲的，像是一笔画出来的符号。
他皱眉盯着看了几秒，系统界面毫无反应。
正想收回去，指环又烫了一下。
这次不是持续发热，而是像信号不良的wi-Fi，一格一格地跳动。
他抬起手，发现青铜指环上的裂纹正在缓缓移动，像是有东西在内部爬行。
“你又搞什么？”他低声问。
系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
【检测到绑定物异常共振】
【原因未知】
【建议：离开发烫电器，避免微波辐射影响信号接收】
江临川翻了个白眼：“我是御鬼者，不是路由器。”
他把指环在裤子上擦了擦，试图降温，结果裂纹反而扩散了一点，延伸到了指关节。
他放弃了，把袖子拉下来盖住，转身朝出口走。
自动门感应到人，哗地滑开。外面走廊灯光通明，保洁阿姨推着拖把车经过，瞥了他一眼，又收回视线。
“这层好久没人来啦，你怎么在这？”她随口问。
江临川笑了笑：“修空调的。”
阿姨点点头，继续往前推车，哼起了《好运来》。
江临川走出商场大门，夜风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油烟味和尾气味。他站在台阶上，抬头看了眼天空。
云层稀薄，月亮半遮半掩，像个熬夜加班的社畜，脸色发青。
他掏出手机，房东的信息果然来了：
“小江啊，月底了，房租该交了吧？微信转账就行，别老拖。”
他盯着那条消息看了五秒，点开钱包，余额两位数。
又点开系统，积分栏静静躺着5分。
他长叹一口气，自言自语：“修地府不如送外卖，至少差评还能返现。”
话音未落，裤兜里的辣条包装袋突然抖了一下。
他没察觉，转身走进夜色。
街角垃圾桶旁，一只野猫叼走了他掉落的半截辣条，嚼了两下，忽然停住，眼睛直勾勾望向商场方向，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