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后的第一个霜降日，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粥。
伏牛山的轮廓被泡的发胀。赤火公社的山洞里，柴火噼啪地舔着湿柴，烟味混着新收的土豆的甜香在石缝里钻。
陈烬正在核对孟瑶新造的 “农具账”，每一笔都透着仔细。
突然听见洞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夹杂着微弱的呼救。
“谁？” 石夯猛地抄起木矛，往洞口走。他胸前的 “均田” 木牌随着动作晃动，在火光里闪着微光。
洞口的茅草被掀开时，所有人都停住了手里的活。
十几个衣衫褴褛的人影蜷缩在雾里。
像被霜打蔫的菜，最前头的汉子，颧骨凸的像石块。嘴唇裂成了蜘蛛网。
其中一个老婆婆怀里还抱着个孩子，那孩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脸颊陷下去两个深坑，嘴唇干的发乌，气息微弱的像风中残烛。
“求…… 求你们给口粮……”
领头的汉子跪倒在地，膝盖砸在冻硬的地上 “咚” 的一声，“我们是山下张家庄的，村里被兵匪抢了，实在活不下去了……”
周叛手里的扁担真的横在了门口，他把新收的土豆归到陶罐里。
闻言脸涨得通红。：“去去去！我们自己的粮都紧巴巴的，哪有多余的给你们？”
他身后几个社员也跟着附和，眼神里满是警惕 —— 谁都忘不了开春时嚼树皮的日子，那涩味能苦到骨子里。
“可孩子快饿死了……” 一个妇女抱着孩子哭出声，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往下淌。
陈烬推开周叛，走到那群流民面前。
他看清了他们脚上的鞋 —— 与其说是鞋，不如说是裹着草的破布，脚趾冻得通红；也看清了他们手里的 “家当”—— 只有几个破碗和一捆干柴。
“你们怎么知道这儿有粮？” 陈烬问。
“听…… 听路过的货郎说的，” 领头的汉子嗫嚅着，“说山里有个‘赤火公社’，种出了能吃饱的粮，还说…… 说你们不分高低，都能活命……”
周叛在后面嗤笑：“货郎的话也信？我看你们就是来抢粮的！”
“我们不是！” 汉子急得脸通红，“我们会种地，会打铁，只要给口饭吃，我们啥都能干！”
陈烬没说话，只是回头看了看山洞里堆成小山的土豆，又看了看石壁上的 “赤火” 二字。
那字被烟火熏得发黑，却依旧透着股执拗的红。
“让他们进来。” 他突然开口。
“陈小哥！” 周叛急了，“你疯了？这十几张嘴，得吃多少粮？”
“地共耕，粮均分，”
陈烬的声音很沉，一字一句砸在地上，“这是刻在石壁上的规矩。他们是来种地的，不是来抢粮的，公社容得下。”
石夯默默让开了路，木矛往地上一顿，算是表了态。孟瑶抱着账本跟出来，轻声说：“我去煮点土豆汤。”
流民们愣住了，显然没料到会这么顺利。领头的汉子看着陈烬，又看了看敞开的洞口，突然 “咚咚咚” 磕了三个响头：“谢…… 谢谢恩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