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寒溪谷的风更冷了，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林凡拖着几乎冻僵的身体，将溪水中那具尸体费力地拖到岸边一处浅坑。他没有工具，只能用那双被溪水泡得发白起皱的手，机械地扒拉着冰冷的泥土和碎石，草草将其掩埋。
做完这一切，他靠在岸边一块巨石后，剧烈地喘息着。杀了人，他心中并无太多快意，只有一种沉甸甸的冰冷，以及挥之不去的危机感。赵虎绝不会善罢甘休，执法堂若是知晓……
他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目光落在苏婉扔下的那个小布包上。他沉默地打开，拿起那块粗粮饼，入手微硬，却奇异地带着一丝残留的暖意。他掰下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粗糙的谷物摩擦着喉咙，却为他几乎耗尽的身体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能量。
更显眼的是那块干净的汗巾。林凡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和脸颊，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汗巾，蘸着冰凉的溪水，一点点擦拭脸上的血污。清水刺痛了被碎石崩裂的细小伤口，却也带来一种清醒的痛感。
他将汗巾洗净，小心叠好，连同剩下的饼子一起塞入怀中，紧贴着那袋灵石。那点微弱的暖意，似乎透过布料，渗入了他的胸膛。
此地不宜久留。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站起身，辨认了一下方向，没有直接返回杂役居住的排屋，而是绕向了后山一片人迹罕至的废弃矿洞。他需要先处理一下痕迹，消化今天发生的一切，最重要的是，确认那块特殊的灵石。
矿洞阴暗潮湿，散发着霉味。林凡找了个最深处的角落，确认四周无人后，才颤抖着解下腰间的布袋，将里面的灵石全部倒在干燥的地面上。
十七块下品灵石，散发着淡淡的蓝色微光。
他的目光，瞬间被其中一块吸引。它比其他的灵石略大，颜色更深，近乎幽蓝，握在手中，能清晰地感觉到其中蕴含的灵气远超其他下品灵石，虽然依旧微弱，但对他而言，已是前所未见的充沛。
“果然是…中品灵石！”林凡的心脏抑制不住地剧烈跳动起来。
希望！这是实实在在的希望！
有了它，冲击练气二层的把握至少能增加三成！只有变得更强，才有资格在这残酷的仙门中活下去，才有能力……守护住那一点点微弱的温暖。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块中品灵石单独取出，贴身藏好。然后将剩下的下品灵石重新装回袋子。
做完这一切，他并没有立刻开始修炼。而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睛，复盘今天发生的一切。
“我太冲动了……”他心中默念。若非苏婉恰好出现，谎称执事巡视，此刻他恐怕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实力，才是根本。没有实力，连隐忍的资格都没有。
赵虎的报复会以何种形式到来？直接动手？还是借执法堂之力？
他必须尽快提升实力，至少要在赵虎再次发难之前，拥有自保之力。
还有苏婉……她为何要帮自己？仅仅是出于同屋之谊，还是……
林凡甩了甩头，将这些杂念暂时压下。当务之急，是修炼。
他重新坐直身体，双手握住那块中品灵石，依照流云宗传授给杂役的最粗浅的《引气诀》，尝试引导其中的灵气入体。
一丝丝远比平日精纯、冰凉的灵气，缓缓顺着他的手臂经脉流入体内。所过之处，原本因寒冷和脱力而滞涩的经脉，仿佛久旱逢甘霖，传来阵阵轻微的刺痛与舒爽交织的感觉。
他引导着这些灵气，按照法诀路线，在体内艰难地运行周天，一点点转化为自身的灵力，汇入那如同小溪般微小的气海之中。
过程缓慢而痛苦，伪灵根的资质，让他吸收炼化灵气的效率极其低下。但他心无旁骛，咬紧牙关，全力催动着法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与之前未干的水渍混在一起。
时间在寂静的矿洞中悄然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手中的中品灵石光芒黯淡了一丝，林凡才缓缓睁开眼睛。虽然距离突破还远，但他能感觉到，气海内的灵力壮大了一小圈，身体的疲惫和寒冷也驱散了不少。
一股微弱但真实的力量感，在体内流淌。
他握了握拳，眼神重新变得坚定。
将耗尽部分灵气的中品灵石小心收好，林凡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是时候回去了。逃避解决不了问题，该面对的，终究要面对。
他走出矿洞，外面已是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寒溪谷，将那潺潺的溪水映照得一片森白。
林凡辨认了一下排屋的方向，迈开了脚步。他的影子在月光下被拉得很长，孤独，却带着一股破土而出的决绝。
未来的路注定遍布荆棘，但他已别无选择，唯有握紧拳头，一步步走下去。
当他悄无声息地回到那间挤了十几个杂役、气味混杂的排屋时，大部分人都已睡下，鼾声四起。唯有靠窗的一个铺位，原本蜷缩着的身影微微动了一下。
苏婉侧躺着，面向墙壁，仿佛一直在不安的浅眠中。听到那极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停顿，又走向属于林凡的那个角落，她紧绷的肩膀几不可查地松弛了一分，却始终没有回头。
黑暗中，林凡在自己的铺位上躺下，怀中的粗粮饼和汗巾硌着他，却也带来一丝奇异的安定。
他闭上眼睛。
寒溪的水声，卵石砸碎头颅的闷响，赵虎阴狠的眼神，苏婉怯懦却清澈的眸子，还有那块幽蓝的中品灵石……种种画面在脑中交织。
这一夜，注定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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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