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直播审判日
陈远的目光死死钉在手机屏幕上，像是要把那几行字烧穿。
“协议书我签好了，在桌上。保重。”
发信人：林晚。
窗外上海的雨下得正大，噼里啪啦地敲打着玻璃，像极了三年前他们搬进这个家时的那个下午。只是那时，雨声是温馨的背景乐，现在，却只剩下令人心烦意乱的嘈杂。
昨天他们还在为谁该去接放学的女儿这种小事吵到半夜，今天，这份薄薄的A4纸就为一切画上了句号。
他苦笑着揉了揉脸，准备起身去面对那份“判决书”。
就在他手掌刚离开沙发的瞬间——
嗡！
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波动扫过整个空间。
所有声音消失了。
不是寂静，是死寂。仿佛有人把世界的音响线给拔了。
陈远猛地抬头，瞳孔骤然收缩。
窗外的雨滴，静止了。
不是慢放，是彻底的、违背物理法则的凝固。无数雨珠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保持着下坠的瞬间姿态。街上的汽车成了哑火的铁盒子，行人如同博物馆里的蜡像，连远处广告牌闪烁的霓虹光都定格不动。
整个世界被冻结在一帧画面里。
我……操……”他喉咙发干，下意识地低骂出声，大脑一片空白。幻觉？精神分裂？
【文明观测者系统，启动。】
一个绝对中性、无法分辨性别和年龄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不带任何感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陈远像被电击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来，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
【检测到载体：人类，个体标识：陈远。适配度评估中……评估通过。绑定唯一宿主：陈远。】
他眼前一花，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半透明蓝色界面凭空出现，悬浮在他视野正前方。界面中央，是一个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猩红倒计时：【23:59:58】【23:59:57】
下面还有一行更小的，却更触目惊心的文字：【警告：蓝星核心稳定性低于阈值。文明进程将于倒计时结束后，进入不可逆崩坏阶段。】
崩坏？文明进程？蓝星？
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你是谁？崩坏是什么意思？”他尝试在脑子里发问，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嘶哑变形。
【我是文明观测者。崩坏，即物理规则的局部失效，天灾的常态化与极端化，以及现有社会结构的彻底瓦解。简而言之，末日。】
末日……
这两个字像冰锥刺进陈远的脊椎。
【任务：引领你的文明单位（当前指定：华夏），逆转崩坏进程，修复蓝星母星。】
【新手资源包已发放，请查收。】
界面切换，出现一个名为【资源清单】的页面。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孤零零的一项，闪着微光：【指定目标搜寻与传送（一次性）：可精确锁定并传送一名蓝星人类至宿主指定地点。（提示：目标个体状态、意愿及潜在价值，将极大影响文明修复进程）】只能传送一个人？
陈远的大脑在震惊过后开始疯狂运转。大人物？将军？不，都不对！在这种未知的、关乎星球存亡的危机面前，最重要的不是权力，而是知识，是理解这个世界、找到出路的知识！
一个名字瞬间占据了他的全部思维——林晚。
她是国内最顶尖的地质与环境学家！如果要修复蓝星，还有谁比她能更快地理解现状、找到症结？这无关私情，这是最冷酷的理性判断！
几乎在他做出决定的同一瞬间——唰！
又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的界面，强制性地弹出，覆盖了他原本的视野，其内容一模一样，同样是倒计时和任务信息！
不，不对！
陈远猛地扭头看向客厅的电视——黑屏的电视机上，竟然也投射着同样的界面！紧接着，他的手机、书房那台处于关机状态的保密电脑……所有带屏幕的设备，全都自行亮起，显示着同样的内容！这还不是最恐怖的。
【文明直播系统，已强制开启。】
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宣告。
下一秒，陈远视野中的直播界面右侧，瞬间被海啸般的、来自世界各地的文字流淹没！
【what the F**k is this?!】（英语：这他妈是什么？！）
【おい！何が起こったんだ？！】（日语：喂！发生什么了？！）
【幻觉？集体催眠？】
【那个男的是谁？为什么镜头对着他？！】
【救命！我窗外的车都停在天上了！】
【世界末日了吗？！上帝啊！】
陈远浑身冰凉。他不是在独自面对一个秘密……他是被扒光了，扔在了全球七十亿观众的面前！
“叮——”
刺耳的蜂鸣声从书房的保密通讯器传来。他跌跌撞撞地冲过去，手指颤抖地完成验证。通讯刚一接通，一个沉稳但难掩极致紧迫的声音立刻传来，是雷将军，军方巨头，以强硬和务实着称。
“陈远！你看到了吗？全球范围的异常现象！你那里什么情况？我们需要……”
“雷将军！”陈远打断他，声音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变调，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些滚动的、来自全球的恐惧弹幕，“我……我被一个系统绑定了！它说世界末日要来了，任务是修复蓝星！现在……现在全球都在直播我这里！”
通讯那头是死一般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显示着对方内心的惊涛骇浪。
“……证据？我要确凿的证据！立刻！”
“我无法提供物理证据！但它给了我一个传送权限，只能传送一个人！”陈远语速极快，斩钉截铁，他必须抓住这唯一的救命稻草，“我需要林晚！立刻！她在市地质研究院！她是修复蓝星环境、判断现状的第一关键！我请求授权，将她立刻传送到我身边！这是最优解！”
“胡闹！”雷将军的声音带着压不住的怒火，“几十亿人看着！你让我批准你传送你的前妻？！陈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这不是请求，将军！”陈远对着通讯器低吼，感觉全世界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背上，“这是基于现有信息，为文明存续做出的唯一判断！如果系统为真，她的价值无可替代！如果系统为假，所有后果，我陈远一力承担！遗书我现在就写！”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通讯器里传来了另一个声音，平和，苍老，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久居上位的权威。
是“烛龙”。最高决策者之一。
“按他说的做。”声音顿了顿，补充道，“‘龙牙’已经在路上了。”
陈远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气，几乎虚脱。他没有丝毫犹豫，用意念触碰了那个唯一的选项。
【已锁定目标：林晚。位置确认。执行传送。】
客厅中央，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开始剧烈地荡漾、扭曲。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戴着护目镜的熟悉身影，在惊愕与茫然中，由虚幻迅速凝实，出现在他面前。
林晚手中还抓着一份岩芯样本，护目镜后的眼睛瞪得极大，难以置信地看着周围熟悉的家具，最后，目光死死定格在陈远身上，以及他身后屏幕上那疯狂滚动的全球弹幕。
“陈远？这……这是怎么回事？我刚才还在实验室……”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震惊和困惑，这在她身上极其罕见。
她的话没能说完。
因为下一秒，那静止的世界恢复了动态。窗外的雨滴继续落下，声音重新涌入耳朵，汽车鸣笛，人声隐约。
但伴随而来的，并非往日的喧嚣，而是远处传来的、连绵不绝的刺耳警报声，以及脚下传来的，一阵阵沉闷而令人不安的震动，仿佛有什么巨兽在地底翻身。
天空的尽头，原本灰暗的雨云被撕开，透出极不正常的、漩涡状的暗红色光芒，仿佛天空正在流血。
陈远看着眼前因震惊而脸色苍白的林晚，又看向脑海中那个冰冷无情的倒计时，以及旁边界面上，已经彻底爆炸的、来自全世界的惊恐、质疑和咒骂。
他走上前，捡起桌上那份离婚协议书，看也没看，轻轻放在了旁边的架子上，和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祖传砚台摆在了一起。
他的声音因巨大的压力而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透过这该死的全球直播，清晰地响起：
“林晚，世界变了。”
“详细情况我稍后解释。现在，我需要你的专业知识，需要你帮我判断，我们脚下这颗星球，到底怎么了。”
他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镜头，看向每一个正在观看直播的人，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的时间……”
他顿了顿，感受着脚下愈发明显的震动和窗外那泣血般的天空。
“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