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
“适应性训练”所在的房间，与其说是训练场，更像是一个高度精密的……熔炉。
纯白色的环形空间，墙壁、天花板、地面皆由某种能够吸收并反射能量的特殊合金构成，光滑得找不到一丝接缝。房间中央，是一个悬浮的、连接着无数纤细能量导管的平台，平台上方，复杂的全息投影结构不断变换，模拟着各种极端的信息湍流和能量场畸变。
空气中弥漫着高频能量逸散产生的臭氧味，以及一种无形的、作用于精神层面的沉重压力。
李维将江辰带到平台前，语气没有任何温度：“站上去。训练程序将模拟‘净化’仪式最后阶段，你作为能量载体需要承受的信息过载。目的是测试你的稳定性，并尽可能提升你的耐受阈值。”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补充，“这是为了确保，在最终时刻，你能坚持到仪式完成，而不是提前崩溃导致功亏一篑。”
提前崩溃……江辰心中冷笑。李维关心的，从来不是他的生死，而是“祭品”是否能在被消耗殆尽前，发挥出全部价值。
他没有表露任何情绪，只是沉默地走上平台。瞬间，无形的力场将他包裹，脚下的平台传来温和但坚定的吸附感，仿佛要将他与这台机器融为一体。头顶的全息结构骤然变得狂暴，无数扭曲的光斑、断裂的数据流、模拟“虚空”低语的杂乱信息噪音，如同决堤的洪水般向他汹涌而来。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意识深处和信息感知层面的风暴。
江辰闷哼一声，眉心的纯白意志瞬间自主亮起，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抵御着这股信息洪流的冲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边界正在被冲刷、挤压，仿佛随时会碎裂。这与之前接触“基石”时的强行拓宽不同，这是一种充满恶意的、旨在摧毁和同化的力量。
李维站在一旁的控制台前，冷静地记录着各项数据：“精神抗性，基准值187，超出预期……信息过滤效率，63%，良好……能量通道模拟通过率，41%，未达标，需要强化……”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为一件工具标注性能参数。
江辰咬紧牙关，全力维持着意识的清明。他不仅仅是在抵抗，更是在利用这狂暴的模拟环境，小心翼翼地、不被察觉地，去“触摸”和“解析”林晨传递给他的那串加密数据流。
那数据流极其复杂，像是无数层折叠、加密的信息茧。在外部信息风暴的掩护下，他调动起“基石”赋予他的那一丝对信息本质的亲和力，如同最灵巧的手指，开始一层层地剥离数据的外壳。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承）
就在江辰感觉自己的意识快要到达极限，纯白意志也开始明灭不定时，那加密数据流的最核心一层，终于被他悄然解开。
没有宏伟的蓝图，没有详细的指示。
核心层里，只蕴藏着一道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断绝的……坐标信标，以及一段残缺的、充满干扰杂音的……记忆回响。
信标的指向，并非遥远的月球，也非任何已知的地理位置，而是……这个训练室本身！更确切地说，是训练室能量模拟系统与“星火壁垒”内部一个古老、几乎被废弃的备用数据网络——“回声网络”——的一个极其隐蔽的物理接口节点！
而那段记忆回响，则像是某个垂死之人最后的呓语，断断续续地在江辰意识中播放：
“……壁垒……非是庇护……亦是牢笼……李维……他们……曲解了创始者的……初衷……”
“织网者……在网络的……夹缝中……编织……真正的……出路……”
“找到……接口……信标会……引导你……小心……‘清道夫’……”
记忆回响到此戛然而止，但那声音中蕴含的绝望、不甘以及对“织网者”的寄托，却深深烙印在江辰的感知里。
“壁垒亦是牢笼”……“曲解初衷”……“清道夫”……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与林晨的警示、李维的冷酷相互印证，拼凑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真相：“星火壁垒”内部存在着严重的分歧甚至……敌对！李维所代表的，是占据了主导地位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绝对理性”派系。而“织网者”，则是潜伏在暗处的、可能坚持着“星火”原始理想的抵抗者！
而他现在所处的这个训练室，这个李维用来“打磨”他的熔炉，竟然隐藏着通往“织网者”的线索！
就在这时，模拟的信息风暴强度骤然再次提升了一个量级！
“呃啊——！”江辰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哼，纯白意志的光芒剧烈闪烁，仿佛风中残烛。外部巨大的压力与他内心急速思考带来的精神负荷，几乎要将他压垮。
“耐受极限接近。”李维冰冷的声音响起，“第一次适应性训练结束。数据采集完成度92%，符合预期。”
平台的力场消失，狂暴的全息投影瞬间收敛。江辰踉跄一步，几乎虚脱，额头上布满冷汗，大脑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刺痛。但他强行稳住了身形，没有表露出太多异样。
李维走到他面前，审视着他：“感觉如何？”
“……还能坚持。”江辰喘着气，声音沙哑，这倒不是完全伪装。
“很好。”李维点了点头，似乎对“工具”的耐用度表示满意，“休息四小时，进行第二轮训练。你的时间不多了。”
他示意工作人员将江辰带往旁边的休息隔间。
（转）
休息隔间同样简洁到极致，只有一张硬质床铺和一个提供基础营养液的接口。江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目凝神，快速恢复着体力与精神，同时大脑飞速运转。
坐标信标指向的物理接口节点……它会在哪里？
训练室内部结构光滑完整，几乎没有任何明显的缝隙或接口。节点必然被极其巧妙地隐藏了起来。
他回忆着刚才在信息风暴中的感知，回忆着能量流动的细微轨迹，回忆着那坐标信标传递出的、独特的共鸣频率……
忽然，他猛地睁开眼，目光看似无意地扫过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用于排放能量模拟余波的网格状通风口。在常人眼中，这再正常不过。但在江辰被强化过的感知中，他捕捉到从那通风口内部深处，传来一丝与坐标信标频率极其吻合的、极其微弱的能量残留波动！
就是那里！
但问题随之而来。如何在不引起李维和无处不在的监控系统注意的情况下，接近并利用那个接口？“清道夫”又是什么？是某种自动防御系统，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休息时间即将结束。
江辰知道，他必须冒险。第二轮训练，李维必然会加大强度，他未必还能有余力去暗中探索。机会可能只有这一次。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他需要制造一个短暂的、合理的“意外”。
当工作人员前来引导他前往训练平台时，江辰故意脚步虚浮，在经过那个角落通风口时，“恰好”一个趔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去，手肘“无意地”重重撞击在合金墙壁上。
“砰！”一声闷响。
“你怎么回事？”工作人员立刻警惕地扶住他。
“没事……有点脱力……”江辰喘着气，面露歉意，同时，在他手掌与墙壁接触的瞬间，他将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着坐标信标频率的纯白意志能量，如同印记般，悄无声息地烙印在了通风口外侧的合金壁上。
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敲门”方式。
（合）
重新站上训练平台，第二轮更加狂暴的信息风暴如期而至。江辰集中全部精神应对，不敢再分心他顾。
然而，就在训练进行到一半，江辰的意识再次被推到崩溃边缘时——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透过平台传遍他全身。
不是训练程序的效果！
紧接着，那个被他烙印下“印记”的通风口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发了。一阵低沉的、仿佛老旧机械开始运转的摩擦声隐隐传来，但迅速被训练室的能量噪音所掩盖。
江辰的心猛地提了起来。
成功了？“织网者”接收到他的信号了？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数据访问企图！来源：内部网络废弃区段！”控制台前，一个工作人员突然高声报告，语气带着惊愕。
李维脸色一沉：“什么？定位来源！启动‘清道夫’协议！”
清道夫！
江辰心中剧震。
几乎是李维命令下达的同时，训练室靠近那个通风口的墙壁内部，传来一阵令人牙酸的、如同金属骨骼错位般的巨响！一块原本光滑无缝的合金壁板猛地向内凹陷、旋转，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布满粗管线与老旧机械结构的洞口。
而从那洞口的黑暗中，两点猩红色的光芒猛地亮起，带着冰冷的、纯粹的杀意，锁定了训练平台上的江辰！
那是一个……人形的轮廓，但动作僵硬，关节处是明显的机械结构，通体覆盖着暗沉的、仿佛能吸收光线的金属外壳。它手中没有武器，但那双猩红的电子眼和微微抬起的、闪烁着能量弧光的机械利爪，已经说明了它的用途。
清除一切“未授权”的变量和威胁！
这就是“清道夫”！
它没有任何警告，腿部液压装置发出一声爆响，整个机械体如同出膛的炮弹，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扑江辰！
而此刻的江辰，正被训练程序的信息风暴死死压制在平台上，几乎动弹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