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验室的灯光惨白刺眼，沈灵熙站在化验台前，指尖微微发抖。
刚刚从打印机里取出的那份血液检测报告，纸面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像是一排排尖针，扎得她眼睛生疼。
“怎么会这样……他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体内的毒，我知道很棘手，但是………”她低声呢喃，声音卡在喉咙里。
报告单在她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沈灵熙的视线死死钉在几个异常数值上，那些数字远超正常范围，有些甚至达到了仪器检测上限。
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面边缘，已经将那一角揉出了细密的褶皱。
“沈姑娘，您还好吗？”护士递来一杯温水，担忧地看着她突然苍白的脸色。
沈灵熙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接过水杯时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冷汗。
“谢谢，我没事。”她抿了一口水，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喉咙依然干涩得发疼。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重新聚焦在报告上。
她见过无数异常病例，但傅亦辰的情况……她的指尖轻轻划过那些被标记为\"异常\"的项目，每看一项，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一分。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记重锤。
这些毒素单独出现已经足够棘手，而现在它们竟然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血液中，更可怕的是，检测结果显示这些毒素已经与骨髓细胞结合。
沈灵熙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转身走向窗边，试图让冰冷的玻璃平息自己紊乱的呼吸。
窗外是医院的后花园，几个病人在阳光下缓慢行走，而她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天旋地转。
她闭上眼睛，傅亦辰苍白的面容浮现在眼前。
那个曾经在部队叱咤风云的男人，现在躺在病床上，连最简单的抬手动作都需要帮助，也难怪他会那么消极。
“沈姑娘，您需要再打印一份报告吗？”小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沈灵熙猛地回神，这才发现手中的报告已经被她无意识攥得不成样子。
“不，不用了，谢谢。”她整理了一下情绪，将报告小心折好放入口袋。
走出化验室，医院的走廊似乎比往常更加漫长。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沈灵熙的脚步越来越慢，最后停在了拐角处的窗前。
她需要片刻整理思绪，需要想清楚如何向傅亦辰解释这一切。
窗外阳光正好，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沈灵熙从口袋里掏出报告，再次展开。
那些数字在阳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她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松开。
“药浴加针灸……”她低声自语，大脑飞速运转着可能的治疗方案。
或许能缓解症状，但要彻底清除骨髓中的毒素………她的指甲无意识地刮擦着报告边缘，发出细微的“嚓嚓”声。
更让她担心的是傅亦辰现在的状况。
沈灵熙突然站直身体，将报告重新折好。
她可是百草堂的弟子，她不能犹豫，每一分钟都至关重要。
她快步走向电梯，在等待时不断用鞋尖轻点地面，内心的焦虑几乎要冲破胸膛。
电梯门打开，里面挤满了病人家属和医护人员。
沈灵熙挤进去，紧贴着墙壁站立。
密闭空间里，她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口袋里的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侧腰。
“六楼，谢谢。”她对站在按钮旁的人说，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要嘶哑。
电梯缓慢上升，每一层停靠都让沈灵熙的耐心减少一分。
当终于到达六楼时，她几乎是冲出了电梯，差点撞到一位推着输液架的护士。
“对不起！”她匆忙道歉，脚步却未停。
走廊尽头就是傅亦辰的病房。
沈灵熙在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
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傅亦辰正闭着眼睛在休息，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为他苍白的肤色添了一丝生气。
沈灵熙的手悬在门把上，突然犹豫了。
她该怎样告诉他这个结果？
怎么解释那些已经消失在人们认知中的毒素成分？
又怎么面对他可能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她的手指蜷缩又伸直，最终坚定地推开了门。
“傅先生，我需要和你谈谈。”她尽力控制的自己的声音不颤抖。
傅亦辰抬起头，嘴角勾起一个浅淡的微笑。
“沈医生，检查结果出来了？”他的声音温和，却掩饰不住其中的虚弱。
沈灵熙走到床边，从口袋里取出那份被揉皱又抚平的报告。
她的指尖微微发抖，但眼神坚定。
“你的情况………比我们预想的要复杂。”
她看到傅亦辰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
这个男人即使在面对坏消息时，也保持着惊人的自制力。
“有多复杂？”他平静地问。
沈灵熙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将报告展开在膝头。
她选择直视他的眼睛，这是她作为医生的原则——不回避，不隐瞒。
“你体内的毒素含有多种罕见成分，有些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毒素也有。”
她尽量用平稳的语调解释，“更严重的是，这些毒素已经与你的骨髓细胞结合，常规的解毒方法可能效果有限。”
她仔细观察着傅亦辰的反应，看到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但表情依然平静。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她读不懂的情绪。
“所以，治愈的可能性？”他直接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沈灵熙感到一阵刺痛。
她多希望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你需要进一步检查，制定综合治疗方案。药浴和针灸可能会有所帮助，但………”她停顿了一下，“首先我需要你做一个全身检查。”
她的声音越来越急，几乎是在一口气说完这些话。
说完后，她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胸口闷得发疼。
傅亦辰静静地看了她几秒，突然轻声笑了。
“沈医生，你在害怕。”
这不是疑问句。
沈灵熙猛地抬头，对上他洞察一切的目光。
“我…………”她的声音哽住了。
是的，她在害怕。
害怕无法治愈他，害怕看到这个骄傲的男人一点点被病痛摧毁，害怕自己会辜负他的信任。
傅亦辰缓缓伸出手，轻轻覆在她紧握报告的手上。
他的手掌冰凉，却奇异地给了她一丝安慰。
“按照你认为最好的方式治疗就好。”他说，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我相信你。”
沈灵熙感到眼眶发热。
她迅速眨眨眼，将那股湿意逼回去。
作为医生，她不能在他面前崩溃。
“那么全身检查……”她坚持道，声音有些颤抖。
傅亦辰点点头，“听你安排。”
他收回手，重新靠回枕头上，脸上闪过一丝疲惫。
沈灵熙立刻站起身，“我这就去安排。你休息一会儿，检查可能会很耗费体力。”
她转身要走，又停住脚步，“傅亦辰我们会找到办法的。”
这句话既是对他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鞭策。
走出病房，沈灵熙靠在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走廊上的嘈杂声仿佛隔着一层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实。
她的手伸向口袋，那里还装着那份沉重的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