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秦柏舟正在批阅文件，私人手机响了起来。
看来电显示是章思修，他随手接起，开了免提。
“秦大书记，忙呢？”章思修的声音带着惯有的调侃。
“听说你昨天带着你的小女友见家长了？动作够快的啊！”
秦柏舟笔下未停，淡淡应道：“嗯。你消息倒是灵通。”
“那是！”章思修得意道，“哥们儿关心你啊！”说完顿了一下：“是周雨打电话过来问我的，她妈好像跟你家哪位姨婆打麻将听来的...”
“周雨”这个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一下秦柏舟的神经。他手中的钢笔顿住了。
电话那头的章思修还在絮叨：“...据她说阿姨把那个传家的翡翠镯子都给出去了？可以啊柏舟，你这回是来真格的？那周雨她...”
“思修。”秦柏舟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清和明确，“关于周雨，我们在这里点到为止。”
章思修那边瞬间安静了，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的变化。
秦柏舟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语气平静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界限：“我不想听到任何跟她有关的消息。毕竟，我现在有女朋友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跟她，我们以前就没有任何超出同学之外的关系，现在更不会有，以后也绝无可能。还有以后我们出来聚，尽量不要提到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章思修再开口时，语气也正经了不少：“明白了。怪我多嘴。行了，不打扰秦书记恩爱了，挂了。”
挂了电话，秦柏舟将手机扔在桌上，发出沉闷一响。他望着窗外，眉头微蹙。
周雨，这个名字几乎要被他尘封在记忆角落里了。
她是他的高中同学，但在高中之前和章思修、贺书亭他们都认识，上的一个初中，后来高中大家都分开念了，但周雨和秦柏舟还是在一个高中。
从高中起，周雨就对他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好感，但他明确拒绝过多次。
知道了周雨对她的感情，他就一直没有跟她一起进出过学校。
后来，她不知是听了谁的馊主意，开始故意和别的男生走得近，试图激起他的醋意。
可笑。他秦柏舟从来就不是会被这种幼稚把戏左右的人。
他不喜欢她，所以她做什么，在他眼里都如同跳梁小丑，引不起他丝毫情绪波动。
只是几家算是世交，总有些场合难免碰面。他对她，始终保持着最普通同学的距离，客气而疏离。
真正的麻烦起源于高三毕业那次聚会。周雨跟她的几个好朋友喝多了，当着许多同学的面，哭着给他打电话，非要他去接她，语气暧昧不清。
他当时在家，直接拒绝了。
偏偏那时秦母在旁边，觉得都是同学，女孩子喝醉了不安全，又顾及周家面子，便硬是让他去了。
他去是去了，也只是出于最基本的风度和母亲的要求，将人安全送到家门口便立刻离开，全程冷着脸，一句话都没多说。
可第二天，不知怎么的，班级里就传开了——周雨和秦柏舟毕业就在一起了！他开车接她回家，就是铁证！
秦柏舟得知后简直莫名其妙。他去查问，发现源头模棱两可，但周雨对此传闻的态度是默许甚至隐隐推动的，这才让流言越传越真。当时他想，反正毕业了，大家各奔东西，这种无聊的传闻自然会无疾而终。
可他低估了流言的顽固和人们八卦的兴致。这么多年过去，这个早已失真的“旧闻”竟然还在某个小圈子里若有若无地流传着。
以前他单身，懒得理会这些陈年烂账，清者自清。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有苏酥了。
一想到那个单纯又有点小脾气、对感情纯粹又带着点执拗的苏酥，秦柏舟就感到一阵紧迫感。
苏酥年纪小，心思敏感，脾气来得急，要是让她听到这种不着调的陈年旧事，哪怕只是捕风捉影，以她的性子，绝对会炸毛，会伤心，会误会。
他好不容易才一步步走近她，打消她父母的顾虑，让她愿意相信自己，甚至把她带回了家。
这段感情来之不易，他绝不允许任何潜在的威胁来破坏。
尤其是这种源自过去、根本子虚乌有的破事。
必须彻底解决。秦柏舟的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
他重新拿起手机，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敲击，不是打给章思修，而是直接拨给了另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他声音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李秘书，帮我查一下，周氏企业最近是不是有个项目想和京大校企合作部对接？...嗯，对，把他们公司的资料和申请全部压下来，暂缓处理...没有理由，照做就是。”
挂了电话，他目光深沉。
有些界限，必须划得清清楚楚。有些人，必须让她明白，过去的容忍不代表默认，更不代表未来还有任何可能。
为了苏酥，他不介意用一些非常手段，彻底斩断这些令人厌烦的过去。
他的小祖宗，好不容易哄到手，可不能因为这些乌七八糟的事给搞砸了。
几日后。
傍晚，苏教授上完课回到家，把公文包往玄关柜子上一放，眉头还微微蹙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苏母正从厨房端出饭菜，见状问道：“怎么了老苏？课上得不顺心？”
“那倒不是，”苏教授换了拖鞋，走到客厅坐下，表情有些困惑。
“就是觉得...今天系里那几个老同事，看我的眼神都怪怪的，说不上来...特别客气，还带着点...探究？”
他挠了挠头：“尤其是老李，就是财会系那个李教授，平时见面最多点个头，今天特意凑过来，没头没脑地来了句：‘老苏啊，你们家酥酥真是优秀啊！’给我说的一愣。”
“我心想，这苏酥在家考研，也不出门也没工作。怎么就看出来优秀呢。”
苏母放下盘子，也觉得奇怪：“优秀？咱女儿是挺好，可老李怎么突然夸起这个了？他跟你也不是一个专业啊。”
就在这时，苏酥的房门开了。她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对话，穿着一身毛茸茸的居家服，手里还拿着支画笔，小脸扬得高高的，像只骄傲的小孔雀：
“我优秀怎么看不出来？”她走到客厅中央，还故意转了个圈，“我站在这里，不就是优秀的代名词吗？”
苏教授被女儿这理直气壮的样子逗乐了，连忙点头附和：“是是是，我女儿当然优秀，站在这里就闪闪发光！”语气里满是宠溺。
等苏酥心满意足地回房间继续画画，苏教授才凑近妻子，压低声音，表情更加微妙了：
“老婆，你发现没？酥酥以前虽然也自信，但没这么...这么‘盲目自信’吧？”他斟酌着用词，“现在这小脾气见长，小嘴也越来越厉害，怼起我来一套一套的。”
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好像...就是跟秦书记在一起之后，越来越这样了。你说，是不是秦书记给惯的？”
苏母闻言，白了丈夫一眼，脸上却带着笑：“什么叫盲目自信？我闺女那是事实自信！至于脾气嘛...”她顿了顿，语气里带着点感慨，“有人宠着、护着，底气足了，自然就不像以前那么小心翼翼了。这是好事儿！”
她想起秦柏舟看女儿时那包容又带着纵容的眼神，补充道：“再说了，你没发现吗？只有在咱们和秦书记面前，她才这样。在外头，还是那个有礼貌又有点怂的小丫头。这说明什么？说明她知道在家里，在秦书记那儿，她怎么着都行，有人兜着呢！”
苏教授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女儿在外依旧乖巧，只是在他们和秦柏舟面前，越发显得灵动鲜活，甚至有点“恃宠而骄”的小模样。
他最终叹了口气，语气里是无奈，却又藏着深深的欣慰：“罢了罢了...厉害点好，厉害点以后才不容易被欺负。反正...有秦书记受着。”
夫妻俩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虽然对那位“准女婿”还是有点发怵，但不得不承认，他的出现，确实让他们的宝贝女儿，变得更加明媚、更加敢于展现真实的自己了。
这或许，就是一段好的爱情，最好的模样。
苏教授夫妇正凑在一起低声笑着感慨女儿的变化，完全没注意到当事人已经悄无声息地溜达到了他们身后。
“哼！”一声带着娇嗔的冷哼突然从背后响起，“我就知道！又在背后说我坏话！”
苏教授和苏母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同时转过身，只见苏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一身外出服，米白色的羊绒外套衬得她小脸粉嫩，正双手叉腰，故意板着脸瞪着他们，只是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满是藏不住的笑意和狡黠。
苏母立刻笑着去拉她：“哎哟，爸妈夸你还来不及呢，谁说坏话了！”
苏教授也赶紧清了清嗓子，掩饰刚才的“背后议论”，摆出严父的架势：“就是！打扮得这么漂亮，要出去？不在家吃饭了？”
苏酥扬起小下巴，像只骄傲的小天鹅：“嗯！不在家吃了！秦柏舟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语气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雀跃和期待。
苏教授一听，习惯性地又开始操心，下意识地叮嘱：“又去找秦书记？哎呀，你别老是去缠着秦书记，人家工作忙，日理万机的，哪有那么多时间总陪你玩...”他这话完全是出于一种对领导的敬畏本能，以及一点点老父亲害怕女儿太过打扰对方的顾虑。
谁知苏酥一听，小嘴立刻撅得更高了，她跺了跺脚，反驳的声音又脆又亮，带着十足的底气：
“才不是我缠着他呢！是他缠着我！是他非要带我去的！”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
苏教授和苏母瞬间噎住了，面面相觑，一时竟无言以对。
想想秦柏舟对女儿那副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样子，好像...女儿说的...确实是事实？
看着父母被噎住的表情，苏酥得意地“哼”了一声，像只打赢了仗的小猫，转身潇洒地挥挥手：“走啦！不用等我门！”
门“咔哒”一声关上。
客厅里，苏教授和苏母愣了好一会儿，才同时摇头失笑。
“老苏啊，”苏母揶揄地看了眼丈夫，“看来以后，咱们得慢慢适应了。”适应那位高高在上的秦书记，在他们家宝贝女儿面前，可能真的只是个“缠人”的普通男朋友。
苏教授推了推眼镜，最终也只能无奈又好笑地叹了口气：“女大不中留啊...不过...”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欣慰，“能被秦书记这样‘缠着’，好像...也挺好？”
至少这证明秦柏舟，对他们的女儿，是真心实意的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