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既定,整个伐天联盟便如同一具上紧了每一根发条的精密机械,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中,以前所未有的效率高速运转起来。无形的压力笼罩着每一个人,却也催生出惊人的力量。
天机阁的营地内,灯火彻夜不熄。以清虚子为首,数十位精通卜算阵法的修士围坐在巨大的沙盘周围,沙盘上以灵光勾勒出的天断山能量脉络错综复杂,变幻不定。他们须发贲张,眼布血丝,指尖灵光闪烁不休,日夜不停地推演计算着“逆乱阴阳五行阵”那稍纵即逝的平衡节点。每一次灵光的碰撞与湮灭,都可能意味着一个可能的突破口被证实或否决,空气中弥漫着神识极度消耗后特有的焦灼气息。
药王谷的丹房区域,热浪滚滚,药香与焦糊味混杂。数十座丹炉同时喷吐着熊熊烈焰,谷中长老弟子倾巢而出,轮班值守,严格按照古方,将珍稀药材投入炉中。他们的脸上映照着跳动的炉火,汗珠滚落便瞬间蒸干,全神贯注地掌控着火候,只为能多炼制出一颗能抵御魔气侵蚀的“清心辟毒丹”。
往生堂的修士们则显得格外沉静。他们在一张张特制的符纸上,以自身精血混合朱砂,绘制着繁复无比的“安魂护神符”。每一笔落下,都伴随着低沉的往生咒文,使得符箓尚未完成,便已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祥和辉光。成沓的符箓被迅速分发至联军各营,战士们默默将符箓贴身收好,这或许是他们在最终时刻保住神魂一丝清明的希望。
中军大帐旁的一片空地上,气氛凝重而专注。沈渊负手而立,亲自指导着那五位从万千修士中精心挑选出来的元婴修士。这五人灵根纯粹,分属金、木、水、火、土五行。此刻,他们正在反复演练一种玄奥的合击之术。要求并非威力巨大,而是必须精准无误,五人攻击的强度、属性、时机,必须达到完美的同步与平衡,方能同时击中阵法那五个脆弱的平衡节点。沈渊的目光如电,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都逃不过他的感知,严厉的指正声在寒风中格外清晰。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戒备森严的营帐内,苏小婉与狄青这对搭档,正围绕着玄机子留下的那道传讯盘,施展着另一种形式的“神通”。他们将零碎的真实动向与大量精心编织的假信息交织在一起,诸如“联军因恶劣天气受阻”、“部分宗门为补给发生龃龉”、“正在寻找其他可能的路径”等等,这些半真半假的情报被源源不断地发送往天断山总坛。这是一场无声的心理博弈,旨在迷惑对手,掩盖联军真正锐利的兵锋和准确的进攻时间。
时间,在这紧张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飞速流逝,昼夜交替仿佛只是光影的瞬间变幻。
终于,月圆之夜的前夕,如期而至。
死亡冰川的尽头,景象已然大变。前方不再是茫茫无边的冰原,取而代之的,是那连接天地、被狂暴混乱的能量风暴永恒笼罩的天断山脉主峰——擎天柱!它庞大得超乎想象,宛如开天辟地时便已存在的巨神,以漆黑的岩体硬生生插入苍穹,又像是一座囚禁了整个世界的绝望牢笼。肉眼可见的暗紫色能量流如同巨蟒般缠绕着山体,发出低沉的轰鸣,散发出令人神魂战栗的恐怖威压,连呼啸的寒风似乎都在其面前变得怯懦。
伐天联军,在死亡冰川与天断山脉交界的最后一片相对平坦的雪原上,完成了最后一次集结。
万人方阵,肃然无声。唯有凛冽到极致的寒风,卷着坚硬的冰屑,无情地抽打着各宗各色的旗帜和修士们早已凝结霜花的衣袍。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决绝、紧张、以及一丝对未知命运的敬畏的复杂情绪。
沈渊迈步,立于全军阵前。他已然换上了一身玄黑色的侯爷战袍,战袍在风中猎猎作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这一张张或年轻、或苍老、或坚定、或难掩紧张的面孔。这些人,来自天南海北,分属不同宗门,性情理念各异,但此刻,他们的目光都汇聚于一点,他们的命运已紧紧相连。
没有长篇大论,没有慷慨陈词。沈渊只是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冰雪与淡淡魔气的凛冽空气,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盖过了风啸,传入了每一位将士的耳中:
“诸位!前方,便是魔窟!”
声音顿挫,带着千钧之力。
“此去,九死一生!”
冰冷的现实,被毫不避讳地揭开。
“或许,我们之中的很多人,将埋骨于此,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升起。”
沉默中,有人握紧了拳,有人抿紧了唇,但无人退缩。
“但!”沈渊的声音陡然拔高,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气势冲天而起,冲散了周遭的压抑,“我们的身后,是家园,是亲人,是这玄黄大世界的亿万生灵!我们,已无路可退!”
“今日,不为功名利禄,只为斩妖除魔,护卫苍生!”
“诸君!”他猛然挥手,直指那风暴中的擎天巨柱,发出一声石破天惊的断喝:
“随我——兵发天断山!”
“杀!!!”
积蓄已久的力量在这一刻彻底爆发!震天的怒吼如同滚滚惊雷,炸碎了雪原的死寂!万千道璀璨的灵光同时冲天而起,剑光、法宝、道术……汇成一道逆冲霄汉的绚丽星河,裹挟着玉石俱焚的意志,悍然冲向了那笼罩在风暴与黑暗中的擎天巨柱!
赴死之师,终抵战场。最终决战,序幕拉开!
第二卷:江湖死簿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