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望着三枚印章泛着的幽光，喉结动了动。
晨雾散后，阳光透过破窗斜照在窑炉上，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颈间银锁的热度还未退去，像是师父留下的某种暗号——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依次抚过三枚印章的纹路。
火印是饕餮纹，形印是云雷纹，魂印是凤鸟纹——师父教过他，这是宋代官窑的三印诀，分别对应火候、器型、魂灵。
当最后一枚魂印被按下时，窑炉发出沉闷的轰鸣。
灵火突然从炉口窜出半尺高，橙红色的火焰里竟浮起细碎的金芒，像是撒了把星子进去。
顾昭本能地后退半步，却见那火焰在空中凝结成一道半透明的光幕，上面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线条——是地图。
他凑近细看，光幕上标记着十余个圆点，每个圆点旁都注着“龙泉”“建窑”“吉州”等字样，正是已知的宋代名窑遗址。
但最醒目的是一条由红光串联的路径，从龙泉窑起始，经过建窑、吉州窑，最终指向地图边缘的空白区域，那里只标着“？”。
“空白区域……”顾昭喃喃，心跳突然加快。
师父失踪前总说“古窑里藏着玉衡的秘密”，难道指的就是这里？
他摸出手机，刚要给苏绾发消息，裤袋里的手机先震动起来——是苏绾的消息：“我在市图书馆，查到些线索，你那边怎样？”
市图书馆古籍室里，苏绾把《大明窑录》往桌上一合，羊皮纸页发出脆响。
她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扫描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一段记载被她用红笔标得刺眼：“幽焰窑，隐于野，封凶赝，守器者最后之垒。”
“守器者……”苏绾低声重复，喉间发紧。
父亲曾提过，这是守护古物灵脉的隐秘组织，专为镇压被邪念污染的凶物。
她翻出手机里顾昭发来的光幕照片，空白区域的位置与古籍里“幽焰窑”的描述完全吻合。
“顾昭师父失踪前，曾托人带话‘去寻幽焰’……”她抓起外套往外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急促的声响，“必须尽快告诉他。”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咖啡馆里，程婉儿盯着监控屏幕里顾昭的身影，涂着酒红甲油的手指捏碎了半块曲奇。
韩九的私人拍卖会要黄了，全怪这个坏她好事的毛头小子！
她摸出手机，翻到小唐的微信——那个总爱跟在顾昭屁股后面问东问西的年轻考古学者，最好骗不过。
“小唐哥哥，我听说顾昭要去考察新窑址？”程婉儿声音甜得发腻，“上次在局里审我，你帮我递水的样子，我……我一直记着。”电话那头传来小唐的结巴：“程……程小姐，我、我不能说这个。”“就当是……朋友间的分享？”程婉儿轻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小唐攥着手机，喉结动了动。
程婉儿的声音像根软丝，绕得他耳根发烫。
他想起顾昭总说“考古要坦诚”，可这算坦诚吗？
犹豫片刻，还是小声道：“明天早上七点，城郊老槐树集合。”
顾昭正收拾着窑炉边的工具，颈间的银锁突然灼得他踉跄一步。
他捂住胸口，就见炉里的灵火猛地扭曲成蛇形，火星子噼啪溅在地上，烧出几个焦黑的小点。
“有问题。”他皱起眉，昨天小唐还说要帮他搬设备，怎么今天突然说家里有事？
他翻出小唐的聊天记录，最后一条是凌晨两点发的：“昭哥，明天可能去不了，我妈病了。”可小唐妈妈上周刚跟他视频过，气色好得很。
顾昭摸出备用地图，在“老槐树”旁画了个叉，重新圈了“破庙”——三年前他跟着师父捡漏，总在那歇脚。
他走到院外的老槐树下，指尖按在树干的节疤上。
灵火从掌心腾起，淡金色的光渗入树纹，年轮里浮现出画面：1923年，两个戴草帽的人正往树下埋箱子，其中一个回头时，露出半张脸——竟是程婉儿的爷爷！
“原来程家世代做盗墓的买卖。”顾昭捏紧拳头，“这次截击的地点，应该就是他们当年埋赃物的地方。”
刘馆长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时，他正对着一叠考察许可文件发愁。
“小刘啊，这幽焰窑连县志都没记……”他推了推眼镜，话还没说完，顾昭已把光幕地图照片和《天工开物》拍在桌上：“您看这条路径，和1956年龙泉窑出土的瓷片刻纹完全吻合。师父批注里的‘火中藏印’，和窑炉刻诗一模一样。”
刘馆长凑近细看，瞳孔微微收缩。
批注的笔锋，和顾昭师父三年前最后一次出差报告的笔记，像出自同一双手。
他抓起红笔在许可上画了个圈：“行，我信你。但记住——”他压低声音，“你师父最后一次出差报告，写的就是幽焰窑的位置。”
顾昭的手指在桌沿捏出白印。
原来师父三年前的失踪，从那时就埋下了伏笔。
回到玉衡轩，顾昭搬开后堂的青花瓷瓶，露出墙上的暗格。
三枚印章被他用锦缎包好，轻轻放进去。
锁上暗格时，他摸出钢笔，在木门上写下“三印归炉，火启新途”。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字迹上，像是镀了层金。
“师父，当年你一个人走进幽焰窑，这次我带着三印，带着证据，不会再让你消失。”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低声道。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苏绾的定位：“根据古籍推算，幽焰窑坐标在藏渊市西郊。”顾昭打开卫星地图搜索，西郊的红点渐渐清晰——那是座废弃的钢铁厂，锈迹斑斑的招牌上，“跃进”两个字还剩半块。
他的呼吸陡然一滞。
三年前师父失踪前，最后一通电话，就是从“跃进钢铁厂”打来的。
“顾昭！”院外传来苏绾的呼唤。
他抬头，看见苏绾抱着一摞古籍站在门口，小唐跟在后面挠头：“昭哥，我、我改主意了，明天跟你去破庙！”
顾昭把地图塞进背包，银锁在颈间烫得发烫。
他望着两人，又望向远处废弃工厂的方向，握紧了背包带——这次，他要亲手揭开所有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