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伟点了点头,提起情报的前两条,语气缓和了些,对刘文英说:
“老刘,有两件事得麻烦你处理一下。”
“团长你说。”
“第一,赵家裕的乡亲们,特别是秀芹主任,正给咱们筹集粮食和军鞋呢。
这份情谊,咱们得领。
你代表团部去一趟,一是感谢,
二是看看能不能委婉说说,乡亲们也困难,粮食尽量少要,军鞋我们急需,可以多收一些。
另外,也跟乡亲们介绍一下咱们新一团,别让人家心里没底。”
刘文英会意,推了推眼镜,笑道:
“明白,这事交给我。
军民鱼水情,既要感谢,也不能让乡亲们太负担。”
“第二,”
丁伟脸色严肃起来,
“现在团里粮食紧缺,难免要有战士挨饿,加之队伍招了不少新兵,纪律难免松懈下来。
一定要再三教育好战士,强调我们八路军的纪律。
告诉他们,粮食问题,团里正在想办法解决,但绝不能擅自行动,暴露驻地风险。”
“是!我马上去处理!”
刘文英神色一凛,立刻起身。
丁伟重新看向地图上的野狼峪,目光深邃。
“都去准备吧。
这一仗,不仅要打出物资,更要打出咱们新一团的威风。
让鬼子知道,咱们哪怕每人只有四发子弹,也照样能咬下他一块肉来。”
打了个漂亮仗,又开完团部会议把下一步的事情安排妥当后。
丁伟琢磨着,是时候趁着这个时间该去看看李云龙那小子了。
一来是叙叙旧,二来,也是想从他嘴里再掏掏对练兵带兵的一些经验。
趁着今天天气不错,日头暖洋洋的。
说去就去。
丁伟让警卫员小吴从缴获的物资里拿出几盒肉罐头,又拿了两条“哈德门”香烟,用个布袋子装了,驮在马背上。
他带着小吴,两人两骑,溜溜达达就出了赵家裕,往被服厂的方向走去。
被服厂设在离赵家裕二十多里外的一个偏僻山坳里,主要是图这里隐蔽,不容易被鬼子发现。
老远还没看见厂房,就先听见“嗡嗡嗡”的缝纫机响声,跟一大群蜜蜂似的。
到了厂子门口,就是个简单的木栅栏门,有个老战士在站岗,认得丁伟,敬了个礼就放行了。
走进院子,好家伙,场面还挺“热闹”。
几十个妇女和年纪大点的战士坐在一排排缝纫机后面忙活着,地上堆着像小山一样的灰布、白布。
空气中飘着布料的纤维和淡淡的机油味。
而院子中央,李云龙正叉着腰,扯着大嗓门,对着一个负责裁剪的老工人嚷嚷,唾沫星子在阳光底下乱飞:
“老王头!
你看看!
你看看你裁的这叫什么玩意儿?
这裤腿一条宽一条窄,穿出去还不成罗圈腿了?
还有这针脚,歪歪扭扭,比他娘爬犁犁的地还稀松。
这是军装!
是给前线打鬼子的战士们穿的!
就这质量?
穿出去不怕让小鬼子笑掉大牙?
咱们八路军的脸往哪搁?
啊?”
那老王头被骂得低着头,一声不敢吭。
李云龙越说越来气,拿起一件做好的上衣,两手扯着肩膀处,猛地一用力,
“刺啦”一声,腋下的线缝竟然直接裂开了个大口子。
“瞧瞧!
瞧瞧!
这他娘的是纸糊的啊?
一扯就开。
这能穿吗?
上了战场,跟鬼子拼刺刀,动作大点,裤子开裆,衣服开裂,这仗还怎么打?
简直是乱弹琴!”
李云龙正骂得起劲,一回头,眼角瞥见了刚走进院子的丁伟和小吴。
他愣了一下,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换上了一副又惊又喜的表情,把手里那件破衣服随手往旁边一扔,大步就迎了上来。
“老丁!哎呀!你小子!今天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李云龙哈哈笑着,拳头不轻不重地捶了一下丁伟的肩膀。
丁伟也笑了:“咋了?
老子来看看你不行啊?
看看你小子是不是在这被服厂当土皇帝,把人家搞得乌烟瘴气、怨声载道的。”
丁伟说着,示意小吴把那个布袋子拿过来。
李云龙眼睛尖,一眼就瞅见了布袋子里露出的罐头盒和香烟盒子,眼睛顿时亮了,像饿狼见了肉,一把接过来,搂在怀里,
笑得见牙不见眼:“嘿!还是你老丁够意思。
懂我!
知道老子在这嘴里快淡出个鸟来了。
这罐头,这哈德门,可是好东西啊!
比啥都强!”
李云龙亲热地搂住丁伟的肩膀,就往他住的兼做办公室的那间小土坯房里拽:
“快!快进屋!
外边乱糟糟的。
老子这还有半瓶上好的地瓜烧,咱哥俩今天得好好喝一口!”
进了屋,里面更是简陋,就一张炕,一张破桌子,两把椅子。
李云龙把罐头和香烟像宝贝一样放在炕上,然后从桌子底下摸出个半旧的酒瓶,又找来两个粗瓷碗,也顾不上擦,直接“咕咚咕咚”倒了两碗。
透明的酒液在碗里晃荡,一股浓郁的地瓜烧味儿弥漫开来。
“来!老丁!
别客气!坐下坐下!”
李云龙自己先盘腿坐到炕上,端起一碗酒。
丁伟也没矫情,脱了鞋,在炕桌另一边坐下,端起另一碗酒。
两人碰了一下碗,各自抿了一大口。
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带来一股暖意。
“嘶……哈……”
李云龙咂巴咂巴嘴,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然后眯起眼看着丁伟,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怎么样,老丁?
我那新一团,不好带吧?
那帮兔崽子,是不是一个个都跟刺头似的,扎手得很?”
丁伟放下酒碗,拿起筷子夹了块咸菜放进嘴里嚼着,不紧不慢地说:
“还行。
兵都是好兵,打仗不怕死,有一股子血性,是你老李带出来的兵。
就是嘛……
有点太念旧了,一时半会儿,脑子里转不过弯来。”
“念旧?哈哈!”
李云龙一听就乐了,仰头又灌了一口酒,
“你说的是张大彪那小子吧?
是不是给你出啥难题了?
这小子,就是个愣头青,脑袋一根筋,肯定没少给你添堵!”
丁伟摇摇头,笑了笑:
“难题倒谈不上。
就是心思有点活泛,前两天还琢磨着,想凑点手榴弹、罐头啥的家当,组团来被服厂‘看望’你老兄呢。”
李云龙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了,他把酒碗往炕桌上一顿,发出“咚”一声响,正色道:
“按得好!
老丁,你按得好。
这帮混球,就知道瞎搞。
老子现在是犯了错误,在这里反省学习。
他们这么搞,是嫌老子处分挨得轻还是咋的?
这不是往老子脸上抹黑吗?
老丁,你现在是团长,是新一团当家的。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千万别看我的面子。
谁敢炸刺,你就狠狠收拾!
把队伍带好了,多打胜仗,那才是真给我李云龙长脸!
比给我送金山银山都强!”
丁伟看着李云龙严肃的表情,知道他说的是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