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顾泽野渐渐升起的星光。
置身火海的段砚舟思绪异常清明，像一块被冰水淬炼过的钢。他不再去想失败的可能，也不再权衡每一步的代价，脑海里只有一个清晰的目标：摧毁所有指向温雨慈的威胁，无论这威胁来自何方。
“夜枭”的回复总是在凌晨抵达，简洁得像一把出鞘的匕首：“收到。”
果然！父亲的动作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还要直接。段砚舟眼神一凛，指尖在键盘上飞快移动，调出另一个加密联系人——“堡垒”。与擅长进攻的“夜枭”不同，“堡垒”专精于防御。
“最高级别守护协议，目标：温雨慈。覆盖其所有已知的电子足迹，包括但不限于社交网络、通讯记录、住址信息。启动‘幻影’系统，为她制造多重虚假数字身份，混淆视听。授权预算无上限。”他敲下这行字，没有半分犹豫。他要用最坚固的盾，将她隔绝在父亲的毒牙之外。
做完这一切，窗外的天色已泛起鱼肚白。段砚舟毫无睡意，他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烈酒，却没有喝，只是握着冰凉的杯壁，感受那刺骨的寒意渗入掌心。
第二天上午，蒋律师带来了初步消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振奋：“‘夜枭’那边有进展了。他设法渗透了罗杰斯一个外围情报员的私人设备，拿到了一些……不太雅观的财务往来记录，涉及罗杰斯和他几位‘官方朋友’。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足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另外，供应链的‘礼物’已经通过层层伪装，送到了目标公司首席运营官的私人邮箱，相信他们内部的审查机制很快就会启动。”
“很好。”段砚舟的声音平静无波，“把关于罗杰斯的材料，匿名拷贝一份给他本人。附上一句话：‘适可而止，否则下一份会出现在它该出现的地方。’”
这是警告，也是宣战。他要让罗杰斯知道，他段砚舟不仅有反击的利齿，还精准地咬住了他的尾巴。
接下来的两天，风暴在暗处酝酿、积聚。段砚舟明显感觉到，来自父亲那边的直接压力似乎小了一些，或许是罗杰斯遇到的麻烦牵制了部分精力，或许是父亲在重新评估他这个儿子。但这短暂的平静，反而更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他依旧与温雨慈保持着联系，只是更加谨慎，对话内容也刻意维持在日常琐事。
晚上，“夜枭”发来了决定性的战果。不是文字，而是一个加密的数据包和一段语音留言。“夜枭”的声音带着一丝完成高风险作业后的沙哑：“你要的东西。罗杰斯七年前经手、但被强行压下去的一桩旧案，涉及商业间谍和一起‘被自杀’的工程师。关键证据链完整。足够让他把牢底坐穿。另外，顺藤摸瓜，找到了你父亲通过海外空壳公司向他支付酬劳的几条隐秘路径，虽然被你父亲巧妙切割，但痕迹还在。”
段砚舟点开据包，快速浏览着里面的内容。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这里面不仅是罗杰斯的罪证，更是能将他父亲拖下水的重磅炸弹。父亲或许自以为做得干净，但在数字世界里，只要发生过，就必然留下痕迹。
筹码，终于到手了。而且比他预想的更重，他关掉文件，缓缓闭上眼睛这一刻他是轻松的，无比轻松。
转眼元宵将至，元宵的暖意还未爬上柳梢，生活的轨迹早已悄然铺展。窗外的年味尚未散尽，温雨慈却已能听见开学日期的脚步声，一天近似一天地在耳畔回响。
她的一天总是天光未亮，厨房里已经飘起淡淡的中药香。母亲床头的闹钟还没响，她已经轻手轻脚地煨上粥，把今天要服用的药分门别类装进不同颜色的药盒里，母亲近来气色好些了，这是温雨慈最安心的。
与此同时，在城市另一端的顾泽野揉了揉发酸的眼角，将最后一行代码保存入库。办公室安静得能听见服务器运转的嗡鸣，显示屏的光映在他专注的脸上。游戏上线进入倒计时，每一个细节都需要反复打磨。测试团队刚刚提交了新的bUG列表，他正一条条核对，像猎人追踪猎物的踪迹，不放过任何可能影响玩家体验的瑕疵。
在这段各自奔赴的时光里，各自朝着各自的天空伸展。
元宵的灯笼即将挂满长街，真正的光亮不在节日的烟花里，而在每一个为所爱之人、为心中所愿而坚持的日常中。这些看似平行的日子，终将在未来的某个转角交汇，化作照亮彼此前路的光。此刻的每一分努力，都在为那个时刻积蓄力量。
岁月为他们的青春涂上了不一样的底色，正是这不同的色彩，交织成了他们成长的画卷。而春天，正在这样的坚持中，悄然临近。
办公室里的顾泽野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发红的眼睛，指尖按压着酸胀的太阳穴。连续的工作，视野边缘已经泛起模糊的光晕。
他从兜里摸出手机，冰凉的机身短暂地贴了贴发烫的额头。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他的动作顿住了，那双因长时间聚焦而干涩发痛的眼睛，此刻却一眨不眨地、直直地定在屏幕上，仿佛被什么攫住了全部心神。
屏幕上，是温雨慈。
那是上次运动会上，她穿着粉色拉拉队服的身影。学校官方账号发布的照片里人很多，他却一眼就捕捉到了她，在人群中央跃起的瞬间，裙摆扬起一道青春的弧线，发丝在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他悄悄存下图，花了半夜时间，小心翼翼地把她从人群中单独截出来，设置成只有自己知道的屏保。
此刻，她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进他的视野。飞扬的马尾，弯成月牙的眼睛，还有朝镜头绽放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顾泽野的指腹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擦过屏幕。冰凉的玻璃表面下，她的笑容却带着一种灼人的温度。他的指尖描摹过她的眉眼，仿佛是触碰到那个真正的女孩儿，一丝笑意，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已经悄悄爬上他的嘴角，驱散了眉宇间积攒的倦意。那笑意很轻，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温柔。
眼前的女孩，隔着屏幕，像一道清亮的光，毫无阻碍地照进他封闭疲惫的世界里。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松弛下来，胸腔里那股因高强度作业而淤积的滞涩感，正被某种温暖的东西悄然化开，就这么静静看了许久，直到屏幕自动暗下，映出他自己疲惫却柔和了几分的倒影。顾泽野深吸一口气，将手机重新揣回兜里，转向屏幕上的代码。
那些冰冷的字符似乎不再那么令人烦躁了，他在心里暗暗打气，无论前路还有多少难题，他都要努力，为了她也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