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他也深陷泥潭,被捂住嘴,被背后无数双手拖进深渊。
有时候他不禁想,灼华和何逸尘,姜可和方倪一直都这么痛吗?
事情彻底脱离了他的掌控。
为了护家人周全,他连夜收拾行囊再次搬家了,也再一次失声。
临走前,他给姜可发出最后一条信息:对不起。
随后,他将手机卡拔出,扔出窗外,看它在夜色里消失不见。
姜可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简短的道歉,红着眼,溢出一声冷笑。
*
灼华的死讯传回了J省。
顾晓笙提着刀去堵林大,被姜可拦住了。
从那时候顾晓笙意识到顾氏集团还不够大,她站的位置还不够高,可是她没有为之努力的人了。
坚持不下去,也不敢想死,她不知道怎么面对妈妈,怎么面对弟弟,她是个罪人。
目前能支撑她的也只有仇恨了。
灼华离开后,网上的舆论虽未彻底反转,但先前那些刻薄恶毒的言论已渐渐平息。
至少还有人在为他哀悼、怀念,没有将他遗忘。
*
灵魂状态的灼华与哭哭啼啼的小王八面面相觑。
这状况他也没想到啊。
小王八哭着向他敞开怀抱,灼华一个弹指弹飞了它。
“咦~少来。”灼华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现在什么情况?”
小王八飞回他旁边,“你死了。”
“我死没死我自己不知道啊,我是问,我咋还没投胎?”
“不知道。”
灼华看着它就发愁,揉了把头发,就打算飘去角落静静,结果发现不能离开何逸尘一米远。
然后更郁闷了。
他每个世界都过的惨兮兮的,多半是天上那群神仙吃饱了撑,良心芝麻大一点。
何逸尘把灼华的后事料理完,抱着装着灼华骨灰的盒子,在茗辅的小路上慢慢走着。
他想了很多。
到最后,他惊恐地发现灼华的脸在记忆里变得模糊不清,无论如何努力回想,都再也记不起灼华具体的模样了。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肩膀开始发颤,随后压抑的呜咽从喉咙里溢出,最终化作撕心裂肺的哭喊,泪水汹涌地模糊了视线。
他抱紧了灼华,走在回铁皮屋的路上,就在快到时他又顿住脚步,灼华讨厌茗辅,也不喜欢J省,但也没去过其他地方。
他转身走向河流边。
灵魂形态的灼华与他并肩而立,先是静静地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又将目光投向潺潺流动的小河,河面倒映着何逸尘的身影。
灼华对他说:小河挺好的,说不定我会见到大海。
但何逸尘抱着他离开了。
最后寻到一块空旷的草地,四周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
灼华对他说:这也不错,安静还漂亮,勉勉强强吧。
何逸尘仍没有要放下灼华的意思。
灼华无奈地飘到何逸尘面前,伸手想去握住他的肩膀摇醒他:不是吧,我死了你也不放过我啊?
可指尖刚触到对方肩头,就径直穿了过去——
他碰不到他。
何逸尘抬起头看向前方,就像能看见灼华一样。
“我舍不得你。”
话音刚落,灼华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何逸尘,你该往前走了!
我好不容易摆脱了那病恹恹的身体,现在感觉特别轻松舒服,我才不想再回去呢。
当灼华的目光与何逸尘的眼睛相遇时,无数想说的话都变成了嘴角一抹苦涩的笑。
直到何逸尘径直穿过他,灼华才猛地回过神来,怔怔地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
原来看不见啊,还以为……
*
最后何逸尘带灼华回了J省,见到顾晓笙,他哭得像个小孩。
灼华和妈妈埋在了一起,他也不用只能待在何逸尘身边了,因为他回家了。
何逸尘是个哭包,天天哭,灼华都哄累了,到后面只要他一哭,灼华就背过身,捂住耳朵。
只是有一个人,完全超出了灼华的预料。
在他的印象里,顾晓笙就像个不知疲倦的工作机器人,除了最初对顾元年展露过笑脸,几乎从未见她有过其他表情。
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被她待见,却没想到,她也会为他悄悄流泪。
他蹲在她面前,手放在了她的发顶上:别哭了,我不怕你了。
没过多久,顾晓笙和何逸尘亲手将林大送进了精神病院。
面对被束缚在病床上的林大,顾晓笙眼神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林大却疯狂地嘶吼着:“小贱人,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咧开嘴,露出扭曲的笑容,“你赢了又怎样?那个病秧子不还是死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林大脸上,他的头被扇得偏向一侧。
顾晓笙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吐出两个字:“拖走。”
“哈哈哈哈……”林大被护工架走时,仍在疯狂大笑,声音里充满了怨毒,“早知道当初就该掐死他!”
那笑声在走廊里回荡,令人毛骨悚然。
灼华站在一旁若有所思:我就说总感觉有人在背后阴我,原来是这么个货。
*
姜可交接完手里的工作就向顾晓笙递交了辞职申请,她只会是灼华的经纪人,灼华不在了,她……
顾晓笙知道她去意已决,没再挽留。
灼华跟着姜可来到方倪的婚礼现场。
看着她躲在角落哭得几乎站不稳,于是凑近把肩膀借给她:老规矩,鼻涕不许擦我衣服上啊。
几天后,灼华见她收拾好行李,忍不住问:
你要去哪?
靠我姐养着不好吗?一个人在外多累啊。
我的工资你拿走没?出门在外记得多带点钱……
听见没有啊?
他念叨了一路跟着姜可走到车站,看见她手中买好的车票——那是一张回茗辅的车票。
*
灼华无聊的在全世界路过,也没人陪他说会儿话,陪他一起玩,唯一能看见他的小王八还不知失踪。
他泄气地仰躺在沙发上,双腿搭在沙发背上,头朝下耷拉着,嘟着嘴抱怨:何逸尘你就知道哭,也不知道陪我说说话,好歹别光哭啊,烦死了!
偏偏何逸尘还特别没眼力劲,大屁股直接朝他脸坐了下来。
虽说灵魂状态被坐也没什么感觉,但灼华还是接受不了这画面,只好黑着脸换个地方。
又是十几个春秋流转,在一个寂静的夜里,何逸尘忽然看到了灼华的身影。
他望着眼前依旧年轻的灼华,有些忐忑地问:“我现在是不是特别老,一点也不好看了?”
灼华点点头。
“你嫌弃我吗?”
灼华吸了吸鼻子,又用力点了点头。
何逸尘却忽然笑了,眼角的皱纹里盛满了温柔:“嫌弃我,为什么还要来接我?”
灼华的声音带着哭腔,“怕你哭啊。”
“……你都知道?”
“嗯,”灼华撇撇嘴,语气带着埋怨,“可烦人了。”
何逸尘伸出手,眷恋地抚摸着灼华的脸颊,“那下辈子,我还去烦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