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感觉自己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闪电劈中了。
“回……回不去了？”他声音干涩地重复了一遍，仿佛这样就能改变这个荒谬的事实，“什么意思？你家……仙界，没有售后服务吗？没有紧急召回机制吗？”
云瑶有些烦躁地挥了挥袖子，那姿态与其说是仙女，不如说是个闹别扭的小姑娘。“你以为本仙想留在这灵气稀薄、处处不便的凡间吗？若非仙力反噬，导致定位仙器暂时失灵，本仙早就……”
她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极其突兀的、类似电子合成音的清脆铃声响了起来，打断了她的抱怨。
“叮铃铃——叮铃铃——”
声音的来源，是云瑶宽大衣袖的深处。
林默一愣，这铃声……怎么那么像他多年前用的那种老式闹钟？仙界也用这种提示音？
云瑶也是微微一怔，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在袖子里掏摸起来，嘴里还念叨着：“是……是仙界的紧急通讯！”
片刻后，她掏出了一个……巴掌大小，通体洁白，形状像是一块打磨光滑的鹅卵石的东西。那“叮铃铃”的声音，正是从这“石头”里发出来的，表面还闪烁着节奏性的微光。
林默嘴角抽了抽，这仙界的科技树，点得有点歪啊。外观这么古朴，提示音却这么复古。
云瑶深吸一口气，似乎有些紧张，用指尖在“鹅卵石”上轻轻一点。
微光稳定下来，形成了一个模糊的、仿佛水波构成的老年面孔虚影，悬浮在“鹅卵石”之上。那面孔威严，留着长长的白须，此刻正皱着眉头。
“云瑶！”虚影开口，声音带着回响，正是那合成音的来源，但语气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任务卷轴损毁反馈已收到！你怎么回事？下凡第一天就搞出这么大纰漏！”
云瑶瞬间站直了身体，刚才那点小嚣张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个被班主任抓到作弊的小学生，低着头，小声辩解：“长、长老……是凡间界壁能量不稳，干扰了仙力输出，弟子……弟子只是一时失手……”
“哼！失手？”长老虚影冷哼一声，“定位错误，仙术失控，还引发了小范围的空间破损！按照天条，本该立即将你召回，关入思过崖反省三年！”
云瑶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求饶：“长老恕罪！弟子知错了！求长老再给弟子一次机会！”
林默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好家伙，仙界的管理制度这么严格？失手砸个天花板就要关三年？这比他们公司的考勤制度还狠啊！
长老虚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什么，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一旁瘫在沙发上的林默，看得林默心里直发毛。
“罢了，”长老终于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一些，“念在你初犯，且此次任务关乎仙界与人间的和谐试点工程，直接召回影响不好。”
云瑶顿时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喜色：“多谢长老！弟子一定……”
“但是！”长老打断她，语气重新变得严肃，“任务必须继续！为弥补你的过失，并确保任务顺利进行，现特许你与目标凡人——林默，签订‘人神互助契约’！”
“契约？”云瑶和林默异口同声地叫道，只不过一个带着疑惑，一个充满了惊恐。
“不错！”长老虚影解释道，“此契约乃仙界最新研发，旨在促进人神协作，互利共赢。签订后，你们二人的气息将暂时相连，共同完成任务清单上的‘正向任务’。待积累足够功德，即可解除契约，云瑶也可凭借功德修复仙器，返回仙界。”
林默一听就炸了：“等等！什么叫‘特许’？问过我的意见了吗？我不同意！我不想签什么契约！我只想恢复正常生活！”
开什么玩笑！跟这个走路都能自带拆迁效果的仙女绑定？还完成任务？他怕任务没完成，自己先因为各种意外进IcU了！
长老虚影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凡人，你的意见不重要”。“契约签订，乃仙界法旨，不可违逆。云瑶，即刻执行！”
“是！长老！”云瑶这次答应得异常干脆利落，看向林默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你看，不是我不想走，是上面规定”的意味。
“喂！你们这是强买强卖！这是侵犯人权！我要投诉！”林默挣扎着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奈何那条被“治愈”过的腿还是不太听使唤，动作滑稽又狼狈。
云瑶根本不理会他的抗议，她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的手印，口中再次念诵起那种古老拗口的咒语。这一次，咒语悠长而肃穆，随着她的吟唱，点点金色的光粒从她身上浮现，如同受到吸引般，朝着林默汇聚而来。
林默想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了，动弹不得。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金色光粒缠绕上自己的左手手腕，一股温热的、仿佛被阳光照射的感觉传来。
同时，云瑶的右手手腕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景象。
咒语声达到高潮，猛地戛然而止。
下一秒，两人手腕上缠绕的金色光粒骤然收缩、凝固，化作了两个造型古朴、非金非玉的白色手环。手环表面流淌着淡淡的光泽，隐约可见细密的符文一闪而逝。
“契约成立！”长老虚影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契约手环会显示任务清单及完成进度。云瑶，好自为之，莫要再让仙界失望！”说完，虚影晃动了一下，便连同那块“鹅卵石”通讯器一起，消失不见。
客厅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林默粗重的喘息声。
他抬起左手，看着手腕上那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甩都甩不掉的手环，欲哭无泪。这算什么？强制绑定的监视器？任务进度条？
“这下好了，”林默有气无力地看向云瑶，“我们这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云瑶却显得颇为新奇地打量着自己手腕上的手环，闻言抬起头，骄傲地哼了一声：“什么蚂蚱！这是荣耀的契约！代表着仙界对你的认可与……呃，帮扶！”
她的话音刚落，林默突然觉得鼻子一阵发痒，控制不住地——
“阿——嚏！！”
一个巨大的喷嚏打了出来，震得他脑袋都嗡嗡的。
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他打喷嚏的同时，站在他对面的云瑶，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毫无预兆地、猛地原地向上蹦跳了一下！跳得还不低，仙裙飘飘，差点撞到低矮的吊灯！
“呀！”云瑶落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一脸茫然和惊吓，“怎么回事？本仙……本仙刚才为何……”
林默也愣住了，他看看自己，又看看云瑶，一个荒谬的念头涌上心头。他试探性地，又轻轻“阿嚏”了一下。
果然！云瑶又跟着原地小跳了一下！虽然幅度小了很多，但那同步率，堪称完美！
“共享感官……”林默想起了长老虚影模糊提到过的“气息相连”，脸色顿时变得煞白，“难道……难道连打喷嚏、打哈欠这种生理反应也共享？！”
为了验证这个可怕的猜想，林默故意张大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啊——唔……”他这边哈欠打完，眼角挤出生理性泪水。
对面，云瑶也不受控制地用手掩住嘴，打了个小巧但明显的哈欠，而且，她那清澈的大眼睛里，竟然也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要哭出来一样！
“噗……”林默看着云瑶那副想保持威严却眼泪汪汪的滑稽样子，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这契约的副作用，也太离谱了吧！
“不许笑！”云瑶又羞又怒，她也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气得跺脚（幸好这次没共享到林默身上），“定是契约初成，还不稳定！都是你这凡人体质太差，才会打喷嚏打哈欠！”
林默无语，这也能怪到他头上？
他尝试着去抠那个手环，却发现它仿佛长在了自己手腕上，严丝合缝，用力拉扯也纹丝不动。他心一横，想着能不能把它砸开，目光扫视客厅，最终落在门后的一个金属棒球棍上——那是他独居用来防身的。
他挣扎着起身，顺拐地挪过去，拿起棒球棍，对着左手手腕上的手环，咬了咬牙，轻轻敲了一下。
“嘶！”
就在棒球棍接触到手环的瞬间，一股强烈的、仿佛电流穿过般的刺痛感从手环传来，瞬间席卷他整条手臂！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棒球棍“哐当”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也疼得原地跺脚，那只顺拐的腿动作更加怪异。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
“啊！”云瑶也发出一声痛呼，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右手手腕，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仿佛她也遭受了同样的电击。
“你……你这凡人！对契约手环不敬，是会触发反噬的！疼死本仙了！”云瑶揉着自己的手腕，气愤地瞪着林默。
林默看着自己依旧刺痛的手腕，又看看对面同样龇牙咧嘴的云瑶，彻底绝望了。
这玩意儿，不仅强制绑定，共享感官，还带攻击反噬和连坐惩罚？！
他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
就在这时，他左手手腕上的白色手环，表面如同水面般波动了一下，浮现出一行清晰的、散发着微光的文字，旁边还有一个极其简陋的、仿佛是用像素块拼成的进度条。
【当前任务：让林默获得一次职场好评。（0\/1）】
【总体进度：0\/100】
林默看着这行字，又抬头看了看头顶那个依旧透着夜风的大洞，以及面前这个捂着手腕、眼泪可能还没完全干透的笨蛋仙女，只觉得未来的日子，一片黑暗。
100个任务？这得做到猴年马月？
他还能活着看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