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飞机如一只优雅的银鸟,降落在“星屿”那宛如黑缎般的私人跑道上。舱门打开,南太平洋特有的温热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扑面而来,与内华达沙漠的灼热干燥截然不同。陈小北深吸一口气,目光掠过远处宝石般的海水和银带般的沙滩,最后落在前来迎接的、面色恭敬的管家身上。
“维斯塔先生已在静思殿恭候多时。”管家的声音低沉而克制,用词透着一种不寻常的谨慎。
陈小北微微颔首,与身旁的茱莉亚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都明白,这场看似奢华的出诊,已然揭开了更深层的帷幕。跟随着管家,他们乘坐一部需要特殊权限才能启动的玻璃电梯,不是向上通往那些奢华的别墅,而是径直向下,深入岛屿的心脏。当电梯门再次开启时,眼前豁然开朗的景象,即便是陈小北,眼中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这并非传统的医学实验室,更像是一个极简主义的未来主义殿堂。穹顶极高,柔和的光线不知从何处弥漫开来,模拟着最宜人的天光。空气净化到近乎虚无,唯有细微的仪器低鸣提示着此处科技的高度。大殿中央,奥古斯都·维斯塔躺在一张悬浮的医疗椅上,周身连接着几乎隐形的生物传感管线,脸色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金属灰白,仿佛皮下的不是血肉,而是冷却的合金。
更引人注目的,是环绕在维斯塔周围的十几道身影。他们衣着各异,气质非凡,彼此间保持着微妙的距离,一种无声的张力在空气中弥漫。显然,他们都是应召而来,试图解决这个连现代医学也束手无策的难题的各方高人。
一位身形高瘦、穿着定制实验室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率先行动,他的代号是“架构师”。右臂袖口下,皮肤微微蠕动,瞬间液态金属化,重组为一套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精密显微手术器械,冷光闪烁。“维斯塔先生的细胞受到了一种未知的高维能量辐射催化,产生了结构性衰变。我的纳米集群可以进行原子级别的重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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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如同机器般平稳。无数微小的纳米单元如银色的沙尘暴,通过导管注入维斯塔体内。然而,维斯塔的身体立刻发出更剧烈的抽搐,皮肤下仿佛有银色的电弧失控乱窜,生命监测仪发出刺耳的尖啸。“架构师”眉头紧锁,迅速撤回了纳米单元,低语道:“能量形态无法解析,排斥反应超出模型上限。”
接着,一位身着考究西装、气质更像华尔街精英而非医生的女子上前,她被称为“编织者”。她打开一个充满未来感的界面,光束在她指尖舞动。“基因链出现无法理解的折叠错误,像是被某种更高维度的信息污染了。我需要重新编译生命密码。”她试图用信息流对冲那种异常,但她的编辑工具刚一接触,就如同水滴落入沸腾的油锅,引发了基因序列更狂暴的混乱,她不得不立刻终止,脸色凝重地退后。
一位披着古老秘法纹饰斗篷、被称为“观星人”的老者,则尝试用某种类似引导仪式的方法,试图安抚那狂暴的能量。他吟唱着古老的音律,双手勾勒出发光的能量符纹,但符纹刚一接近维斯塔,就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继而破碎消散。“观星人”闷哼一声,后退半步,眼中充满了困惑:“这能量……不属于已知的任何谱系,它……是活着的,并且充满敌意。”
其余几位也各显其能,有的试图用强能量场束缚,有的使用生物共振调和……但无一例外,他们的介入不仅未能缓解维斯塔的痛苦,反而像是往滚烫的油锅里泼水,引发了更剧烈的能量反噬。维斯塔的呼吸愈发急促,身体的金属色泽更加深沉,仿佛随时会彻底瓦解。殿堂内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一种技穷的挫败感在这些平日眼高于顶的能人异士间蔓延。
“看来,诸位的方法,都只是在表象上徒劳挣扎。”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来自角落一位一直静默旁观、戴着无框眼镜、被称为“归档员”的女子,“未能理解能量的本质,一切干预都是加速其崩溃。”
就在这时,陈小北缓步上前。他的步伐沉稳,与周围那些或焦躁或颓丧的身影形成了鲜明对比。他甚至没有多看那些昂贵的仪器一眼,只是静静地走到医疗椅边,目光沉静地落在维斯塔痛苦扭曲的脸上。
他打开那个看似陈旧的藤木药箱,取出的并非奇珍异草,只是三枚长短不一的古朴银针。针身黯淡,在周围高科技设备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不起眼。
茱莉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能感受到那些审视的目光,怀疑、好奇,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陈小北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维斯塔露在椅旁的手腕上,闭目凝神片刻。随即,他睁开双眼,眸中清澈如水,却又深邃如星海。
“阁下之疾,不在肌理,不在基因,甚至不在能量本身,而在‘神髓’与之不相容。”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此异种能量,已具备初步的灵知,强驱硬抗,如同与天地意志为敌,自然适得其反。唯有因势利导,寻其脉络,化其戾气,引其归入生命洪流,方是正道。”
话音未落,他手腕看似随意地一抖,三枚银针竟同时泛起一层温润的、仿佛自有生命般的微光。手法快如电光石火,在场几乎无人能看清动作,三针已分别轻颤着刺入维斯塔头顶百会、胸口膻中、小腹气海三处要穴!
“灵枢九针,通天彻地,导引归元!”陈小北低喝一声,指尖在针尾依次轻弹。
嗡——!一阵奇异的、仿佛来自远古的共鸣声响起,并非通过空气,而是直接震荡在所有人的感知深处。刹那间,维斯塔体内那原本狂暴四窜、让众多高手束手无策的诡异能量,像是突然被纳入了一条无形的、温和却不可抗拒的河流,开始沿着银针构筑的通道缓缓流动。肉眼可见的,一丝丝暗蓝色的能量流从维斯塔身体中被柔和地引出,顺着银针导入陈小北的指尖,但并未在他体内停留,而是经过一个玄妙难以言喻的循环转化后,化作勃勃生机与精纯的生命气息,反哺回维斯塔的四肢百骸!
这并非对抗,而是引导与共生!是以人体小宇宙呼应天地大宇宙的至高法门!
大殿之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超越他们理解的一幕。维斯塔脸上那不祥的金属灰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转为健康的红润。他紧锁的眉头彻底舒展开,甚至发出了一声悠长、舒畅、仿佛沉疴尽去的叹息。生命监测仪上的各项指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回归正常,甚至比患病前显得更加充满活力与潜能!
几分钟后,陈小北手一挥,三枚银针悄然收回,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维斯塔缓缓睁开双眼,眼中不再是痛苦和浑浊,而是清亮、震撼,以及重获新生的狂喜。他自行坐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手脚,感受着体内澎湃的生机,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陈先生……这……我感觉……前所未有的好!”
寂静持续了数秒。
“架构师”第一个躬身行礼,他那液态金属的手臂恢复了原状,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敬意,甚至有一丝狂热:“以凡人之躯,行宇宙法则……这不是医术,这是……艺术!是神迹!我,‘架构师’,心悦诚服。”
“编织者”深吸一口气,推了推眼镜,冷静地分析,但语气中难掩震撼:“能量属性的彻底转化……这已经超越了现有物理学的范畴。您是如何界定其转化参数的?”
“观星人”抚胸躬身,态度无比郑重:“您触摸到了生命的本源律动。老朽……叹为观止。”
就连那位冷静的“归档员”,也推了推眼镜,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探究的光芒:“数据记录完毕。现象无法用现有模型解释,定义为‘奇迹级’事件。陈先生,您赢得了我的尊重。”
十余位站在各自领域顶峰的奇人异士,此刻心服口服,齐齐向陈小北表达了最高的敬意。这一刻,无需任何形式的加冕,“医圣”之名,已实至名归。
维斯塔紧紧握住陈小北的手:“陈先生,不,陈医圣!感激之言无法表达万一!按照约定,‘星屿’是您的了!此外,我奥古斯都·维斯塔以及我名下的一切资源,将是您永远最坚定的盟友!”
陈小北淡然一笑,宠辱不惊。但他的目光,却与人群中一位看似普通、一直低调记录的中年男子短暂交汇。那是祖国派来的特使,代号“龙睛”。这场胜利,不仅是个人的荣耀,更意味着,凭借这“医圣”的至高身份和维斯塔集团的鼎力支持,祖国将能在由这些能人异士及其背后错综复杂的“里世界”网络中,掌握前所未有的话语权,开启新的篇章。
数月后,改造一新的“星屿”已不再是单纯的私人乐园。它成为了一个独立于世俗纷争的“中立圣地”和前沿研究所,吸引着全球最顶尖的智慧与寻求突破的存在。陈小北是这里名义上的主人,但他已将日常管理交由专业的团队和几位值得信赖的伙伴,包括展现出卓越能力的茱莉亚和其他因缘际会汇聚于此的、各有擅长的女性。
夕阳将海面染成温暖的橙红色。陈小北和茱莉亚并肩走在柔软的白色沙滩上。海风轻拂,带着热带花卉的芬芳。
茱莉亚的通讯器轻声响起,她查看后,对陈小北柔声道:“是‘龙睛’先生的讯息。又有几个新领域的合作请求,另外,上面再次提出授勋的事,感谢你为国家争取到的那些……战略性利益。”
陈小北望着天海相接处那绚烂的晚霞,轻轻握住了茱莉亚的手。远处的别墅露台上,几道倩影也正享受着这宁静的黄昏,她们或许曾拥有显赫的过往,或是身怀绝技的专家,如今却在这片世外桃源找到了新的归宿与安宁。
“告诉他们,”陈小北的声音平静而满足,“授勋就不必了。至于合作,只要符合这里的准则,不违背本心,你们斟酌处理就好。”
他收回目光,看向身边人,嘴角勾起一抹真正轻松的笑意。
“我现在,很忙。”
“忙什么?”茱莉亚笑问,眼中满是了然与温柔。
陈小北望向那片无垠的、被他守护在身后的宁静海湾,轻声道:
“忙着生活。”
潮起潮落,传奇的故事仍在世界的某些角落口耳相传,但对于星屿的主人而言,波澜壮阔已成过往,余下的,便是与珍视之人共度的、绵长而真实的每一天。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