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骡车尚未停稳,厚重的棉帘便被一把掀开,灌进一屋子刺骨的寒气。
赶车人搓着冻伤的手,迫不及待地探头:“小东,她长得怎么样?能卖上价不?”
几乎同时,许安若只觉得头上一紧,蒙脸的红围巾被粗暴扯落,冰冷空气瞬间裹挟她的脸,宛若雪地里骤然绽放的天山雪莲。
“我滴娘勒......”赶车人倒抽一口冷气,眼睛瞪得溜圆,涎水几乎要顺着嘴角淌下来,“这、这是哪家仙女儿下凡了?”
车厢角落里,一直沉默的年轻男人不自在地别过脸,耳根悄悄红了。
他抬起满是紫红冻疮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马二哥,她这里......怕是有些问题。”
马老二回想起她先前那股说不上来的劲儿,摸着下巴点点头:“是有些邪乎。”
他目光贪婪地落在许安若脸上,眼神越来越危险。
李卫东适时开口:“马二哥,你看她这身气派,可不是普通百姓能养得出来的。”
听到这话,马老二得意地笑了:“放心,这方圆百里,都是咱自己人,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也甭想找到她。”
李卫东声音温和,带着循循善诱的意味:“我是想着,要是她娘家显赫,咱们强卖了她,只不过得些许钱财,而若是做个顺水人情,好好地把人送回去......”
他扫了许安若一眼,“这救命之恩,说不定能换回更大的价值,您觉得呢?”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马老二眯起眼,沉思片刻,大手一挥,“先给她安排个独立的房间,好生招待着,等我跟我大哥商量之后再定。”
“成!”李卫东见好就收。
马老二嘿嘿一笑,伸出粗糙的手指,想抬起许安若的下巴细看。
指尖尚未触及,那双紧闭的睫羽猛地一颤,幽幽睁开。
许安若眼神迷茫,仿佛刚从一个漫长的梦中醒来,声音带着一丝软糯的沙哑:“……到你家了?”
不等回答,她就灵巧地避开那只手,钻出车厢跳下车,打量起路旁那座土胚院落。
“对,到啦!外头冷!快请进!”马老二瞬间换上憨厚热情的笑容,变脸比翻书还快。
“今儿个有点晚了,大妹子,你先将就着住下,想去哪里,咱明儿天再出发,成不?”
“住宿费多少钱?”许安若问得直接。
马老二眼珠一转,伸出一根手指,试探道:“一块......大团圆?”
“行!”许安若干脆点头,从随身的挎包里摸索起来。
马老二伸长了脖子想窥探,却什么也看不清。
下一刻,一张崭新的“大团圆”被纤纤玉手夹了出来。
马老二的眼睛瞬间直了,紧紧黏在钞票上。
“给!”
“好嘞!”
马老二一把摘果钱,对着光仔细辨认水印,脸上笑开了花。
许安若仿佛被他笑容感染,也浅浅一笑,眸底却冷静无波。
一个阔绰、失忆、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人设,足以让他们暂时舍不得动她,并心甘情愿地替她“寻找家人”了。
既然想给她找家人,那她就好好扮演一个阔绰、失忆、不谙世事的大家小姐,让他们好好帮忙找上一找。
马老二将许安若带到前院厢房:“你先在这待着,我叫人来起火烧炕。”
许安若:“谢谢!”
“那我另外还有事,就先走了,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找小东要。”
马老二说完,扭头看向李卫东:“这就是你以后做事的地方了,你按我路上说的做就行。”
“好的马二哥,我知道了。”李卫东点头回应,将他送出门。
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许安若眸色闪了闪:这个李卫东,有点意思......
没过多久,一个老婆子抱着柴火进来,话里话外都在打探她的来历。
许安若没再像之前那样含糊其辞,直接抬起眼,用一种空茫的语气说:“我不记得了。”
“啥?”老婆子手一抖,柴火险些掉到地上。
“我醒来就在山里,之前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许安若语气迷茫。
这话真的不能再真,尽管,此山非彼山。
“这可麻烦了!”刘大娘拍大腿,“二当家刚才还说,让你给家里去封信报平安呢!”
“二当家?”许安若适时睁大眼睛,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恐与好奇,“你们......是土匪?”
“哎哟!可不敢瞎说!”刘大娘急忙摆手,“咱们这的人家,婆娘都叫自家男人‘当家的’。马老二排行第二,大家就叫顺嘴了!”
“哦......”许安若将信将疑地点点头。
说话间,李卫东办完交接走进来,帽子和围巾一一取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刘大娘,我叫李卫东,往后就在宅子里干活,还请您多多关照。”
他的帽子和围巾都已经摘了,流露出一张五官清秀的脸。
“好说,好说。”刘大娘见他模样周正,笑呵呵应下。
李卫东转身去库房取被褥。
刘大娘压低声线,神秘兮兮地对许安若叮嘱:“妹子,大当家心善,收留了几个神智有点问题的女子,都安置在后院。你千万别往后面去,免得被她们伤着了。”
“怎么个不清醒?”
“估计过去受到什么刺激,满嘴胡话。总之啊,她们说的,一个字都别信!”
许安若嘴角微微抽了下。
李卫东抱来被褥等床上用品,铺好炕,这才跟许安若搭话:“你饿了吗?”
许安若从善如流地点头:“晚饭吃什么?”
刘大娘接过话:“这天寒地冻的,我们这只有白菜,就吃白菜炖粉条咋样?”
“我都行。”许安若表现得很好说话。
刘大娘便带着李卫东去厨房忙活。
两人走出房门,断断续续的对话随风飘来。
刘大娘:“小东,听说你是从南边回来的?那边有啥新鲜事儿不?”
李卫东的声音带着笑:“要论新鲜事,还真有一桩,那就是神农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