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小夫妻俩上前见礼。
“见过王大人，王夫人。”
王翦点头回礼：“沈少东家，少夫人。”
偏偏那朱翠娥眼睛长到了天上去，歪着脑袋，正眼都不瞧一下，只‘嗯’了一声，就算是回礼了。
沈齐两辈子没被人如此无礼对待过，便是之前那仇家柳举人，对自己也是客客气气的，至少面子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他可不惯着。
“王夫人头歪眼斜，身硬腰僵，可是有重病在身？都说王大人最是怜香惜玉，可否多请名医为王夫人诊治过？”
朱翠娥再是愚笨，也听出了其中嘲讽之意，刚想仗势教训一番，余光却瞧见夫君一脸寒意。
她终是低下了高贵的头颅，微微欠了欠身。
“劳沈少东家费心，我只是夜里睡落枕了，身子多少有些不适，不能还礼，还望见谅。”
朱翠娥还算识相，不过仅有的一点礼貌也只给了沈齐一人，目光是半分都没有落到过宋立春身上，就好像没看到这个人一样。
宋立春暗道，‘目中无人’，便是如此了。
两个男人走在前面攀谈，朱翠娥在离开夫君视线范围后，本性也暴露无遗。
“沈少夫人好本事，一个泥腿子村姑而已，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哄得沈秀才团团转，一朝山鸡变凤凰，就成了沈家的少夫人了。”
自从沈齐改变主意要继续考科举以后，宋立春果然妻凭夫贵，腰杆子也挺直了。
态度自然也比之前硬气了。
她微微一笑，语气平静：“王夫人过奖了，要论本事，我比你可差远了，毕竟，我只嫁了个秀才，而夫人你，嫁得却是千户大人。”
“你——我和你不一样！”朱翠娥果然还是一激就怒，“我是因为家人对王家有救命之恩，早早就被指腹为婚的！才不是使了下三滥手段勾引才嫁给他的！”
“哦，原来是指腹为婚啊，难怪刚才看到夫人和王大人不太熟悉的样子。”宋立春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还故意得瑟道：“我这个泥腿子小村姑，使得那勾引男人的下三滥手段，我知道夫人看不上，可夫妻之间嘛，还是需要些小情趣的。夫人要是想学，我也可以免费教你。”
宋立春心道，刚才沈齐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了，大老远看到王翦夫妻后就故意牵自己的手，和自己做亲密腻歪状。在外人看来，可不就是一对恩爱的小夫妻么。
倒是王翦夫妻，两人的距离简直隔了十万八千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陌生人呢。
不知道两人实情的朱翠娥，果然更看不得对方的得意。
“不必了，那下三滥的手段，你还是自己留着用吧。”
她冷哼一声，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别以为自己是沈家的少夫人，我便瞧得上你。沈家再富贵，也不过是一低贱的商户而已。若不是夫君叮嘱我要人前有礼，你以为我刚才还会给你们还礼？呵，你们还不配！”
宋立春一点儿都没有被激怒，她心知肚明，朱翠娥这无故乱咬人的表现，要么就是吃错了药，要么就是在别处受了气故意撒到自己身上来了。
她知道，自己这时候越是心平气和，对方就会越生气。
她语气愈加温和，缓缓吐出两个字：“你配！”
往上数祖宗十八辈，都是泥腿子，谁又比谁高贵？
果然，朱翠娥突然暴怒。
这时，走在前面的两个男人，突然不约而同转过头来。
虽然这中间有些距离，前面两人应该听不到自己这边的对话，可朱翠娥还是心中一惧，默默把气憋在了心里，憋得肺都要气炸了。
等两人再回过头去，宋立春接着说道：“我和夫君给你行礼，不是因为你配，而是因为我们有教养。哦，对了，听说王夫人大字不识几个，怕还不知道教养二字怎么写吧。不如这样，我等会儿提醒一下王千户教教你？”
“姓宋的！”朱翠娥气得脸都红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在那刘老婆子的寿宴上，你在那么多宾客面前，都敢不要脸的勾引我相公。我告诉你，我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原来，这才是朱翠娥针对自己的真正原因。
宋立春不知道谣言是怎么来的，也或许是朱翠娥的眼线误会了什么，听到了朱翠娥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她勾引王翦。
她朝朱翠娥呵呵冷笑两声。
“可见你是多不得王千户待见了，怕不是一直被他冷落，才把每个跟他说过话的女人都当成了情敌！”
“我虽然懒得搭理你，不过还是要告诉你的好，我对你的相公王千户没有一点点不该有的心思，你要是确定他心里有别的女人，最好还是先查清楚了再说，免得四处咬人招人嘲笑。”
朱翠娥明显被人戳到了伤处，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看向宋立春的眼睛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就是你！我让人跟踪了他这么久，他几乎没跟别的女人说过话，更是只对你一个女人笑过！”
宋立春有所诧异，不由得抬眼看了下前面两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两人脚步似乎同时顿了一下，不过等她再仔细看去，那两人却是步履如常，继续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她抽回目光，冷声道：“若你说的都是真的，你该管的不该是你自己的男人么？”
朱翠娥哪敢管王翦，她只敢把矛头对准下位者。
“你不用在我面前装，你要是不使手段勾引他，他怎么可能对你一个有夫之妇感兴趣！”
宋立春冷笑：“你也知道我是有夫之妇！”
“那不一样！”朱翠娥愤怒中似乎还夹杂着某些优越感：“沈齐只是一个秀才，哪有我家相公位高权重？我就不信你不想往上爬！”
“那是你自己的想法吧。”宋立春用探究的意味看向朱翠娥，见对方目光躲闪，心里便了然几分。
“难怪你总误会我，原来你以为我与你一样，是那种为了上位不惜爬床的女人啊。呵，你还真看错我了！”
“再说了，你相公是千户不假，我夫君还是个秀才呢。我为什么放着前途大好的秀才不要，偏要去勾引一个有家室的男人？便是千户又能如何，我家相公一个秀才就不能继续高升了么？”
朱翠娥在宋立春面前，也只能在人前用身份压上一头，没外人在场时，她嘴上可就从来没有讨到过便宜了。
今天被宋立春更是怼得无言以对，火气上头时，难免有些话就不自觉地吐露出来。
“他妄想高升！”朱翠娥终于自觉扬眉吐气：“我不妨实话告诉你，沈齐一个秀才也就到头了，他是不可能再有机会往上考。我相公绝不会给他考乡试的机会！”
前面两人，这次是真得同时停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