井道里的链条声越来越近，每一声都像铁钩刮过水泥地。江临川盯着那片漆黑，手指已经摸到了铜铃的边缘。
陈虎横斧在前，背脊贴着他的后背，两人靠得极紧。
“不是幻觉。”江临川低声道，“它在爬。”
“我知道。”陈虎声音绷着，“十年前……我没听见这个声音。”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猛地从井口翻出，四肢着地趴在地上，像一头被扭曲的野兽。它的身形拉得很长，两米不止，肩胛骨高高隆起，双臂垂到脚踝，指尖拖在地上，指甲是半透明的灰白色，像是冻僵的肉。
它没动，只是缓缓抬头。
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张裂到耳根的嘴，嘴角向上翘着，像是被人用刀硬生生划出来的笑容。
江临川的瞳孔泛起幽蓝，系统界面瞬间刷新：【目标锁定：怨噬体（初醒）】
【威胁等级：高】
【建议：远离接触】
“它刚醒。”江临川传音，“意识还不完整，动作有延迟。”
“那你告诉我，”陈虎咬牙，“我们往哪远？”
江临川没答。他眼角余光扫见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开始晃动，门缝里渗出黑色雾气，一缕缕缠上墙壁，像藤蔓一样往上爬。那些雾气到了天花板就停住，凝成一张张模糊的脸，嘴巴开合，却没有声音。
但他在脑子里听见了。
“江临川……留下来……”
“你逃不掉的……”
“我们都死了……你也该死……”
系统突然弹窗：【精神干扰检测中……已启用屏蔽模式（消耗1积分）】
屏幕一闪，杂音退去。
“别听。”江临川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都是残念回放，跟自动播放的语音留言似的。”
“你说得轻巧。”陈虎额角青筋跳了跳，“我队友死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着跟我说话的。”
那怨噬体忽然动了。
一步跨出就是三米，速度快得带起一阵风。它直扑陈虎，利爪扬起，直取天灵盖。
江临川甩手掷出铜铃，铃身撞上鬼爪，“铛”地一声炸开金光。血符燃尽，铃声震荡波把怨噬体逼退半步。
陈虎趁机横斧格挡，斧面符纸亮了一下，却没能斩实——那东西中途变向，落地无声，反手一抓， claw 撕过陈虎左肩。
布料裂开，皮肉翻卷，血溅在墙面上，像泼了一滩红漆。
“操！”陈虎闷哼一声，踉跄后退。
江临川一把拽他回来，顺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新符按在他伤口上。符纸刚贴上去就冒烟，边缘焦黑卷曲。
“撑不住几秒。”江临川沉声，“这玩意儿阴气太浓，普通符压不住。”
“那就别撑。”陈虎喘着粗气，“跑！”
两人转身就往走廊另一头冲。身后，怨噬体发出一声低笑，四肢着地追来，速度比刚才更快。
地板在震。
头顶那些由黑雾凝成的脸开始脱落，纷纷砸在地上，化作一摊摊黏液。整条走廊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腐烂了，墙皮大片剥落，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钢筋骨架。
江临川一边跑一边看手机地图，红点还在电梯间方向，可系统界面已经开始卡顿，画面时不时闪一下雪花。
【阴气浓度超标，信号不稳定】
“前面左转！”他喊，“走消防通道！”
“那边封死了！”陈虎吼回去，“上次我就从那儿出来，门焊死了！”
“那就拆！”江临川猛地刹住脚步，从怀里抽出青铜指环套在右手上，“你掩护我！”
陈虎回头一看，怨噬体已经逼近，身后还跟着十几道飘忽的影子，像是被它唤醒的游魂，正从各扇门里钻出来，围拢过来。
“你疯了？”陈虎怒吼，“现在拆墙？”
“不是拆墙。”江临川盯着前方拐角处的一扇铁门，门框上方写着“设备间”三个字，“是换个入口。”
他说完，抬手就是一拳砸向门锁。
指环与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响声。第一下没开，第二下裂缝出现，第三下整个锁舌崩飞。
门开了。
里面堆满废弃的医疗器械，氧气瓶、轮椅、碎玻璃散了一地。最里面是一堵墙，墙上有个方形通风口，盖子已经被拆掉，黑洞洞的。
“你早知道这里有路？”陈虎瞪眼。
“不知道。”江临川一脚踹翻旁边的推车挡住门口，“猜的。这种老楼，设备间肯定连着主通风管道。”
“你拿命在猜？”
“不然呢？”江临川冷笑，“等它把咱们一个个撕了？”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抓挠声。紧接着，一道黑影撞开推车，怨噬体再度现身，嘴角咧得更宽，几乎撕裂整张脸。
它没急着进攻，而是蹲在门口，歪着头看着他们，像在观察猎物的反应。
“它在学。”江临川低声说，“刚才那一击没杀死陈虎，它在调整策略。”
“所以现在怎么办？”陈虎握紧斧柄，“钻洞？”
“你先。”江临川把人往里推，“我断后。”
陈虎不再废话，翻身钻进通风口。江临川紧随其后，刚缩进管道，就听见外面“轰”地一声，整扇铁门被拍得凹陷下去。
他手脚并用往前爬，管道比之前那段更窄，膝盖磕在铁皮上生疼。手机被他塞进内袋，屏幕朝外，还能看到微弱的信号光点在闪。
爬了不到十米，前方出现岔道。
“左还是右？”陈虎问。
“左。”江临川看系统提示，“信号强一点。”
他们刚拐进左侧通道，身后传来金属撕裂的声音。回头一看，通风口的铁皮正在被一点点扯开，边缘弯曲变形，像是有人用手硬生生掰开。
“它进来了。”陈虎声音发紧。
“快！”江临川催促。
两人加速前行，可管道越往前越低矮，到最后只能匍匐前进。江临川的卫衣被锈钉勾破，手臂擦出血痕，他顾不上管。
系统突然弹出猩红倒计时：
【阴气爆发倒计时30秒】
【建议立即撤离】
“还有三十秒要塌？”陈虎喘着问。
“不是塌。”江临川咬牙，“是它要彻底激活了。到时候这片区域会变成纯阴场，活人待不了十秒。”
“那你还往前爬？”
“因为后面更不能待！”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沉重的东西重重落在管道里。
接着是第二声。
第三声。
越来越近。
江临川回头看了一眼，心脏几乎停跳——那怨噬体型的鬼影正四肢着地，在狭窄的管道里快速爬行，身体竟然能像蛇一样压缩伸展，每一步都能跨越两三米距离。
“它不怕挤？”陈虎声音都变了。
“它根本不是实体！”江临川猛推前面的人，“快！前面有出口！”
前方果然出现一个检修盖，透过缝隙能看到下面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堆着桌椅和档案柜。
江临川伸手去拧螺丝，手指刚碰到金属，手机突然剧烈震动。
屏幕裂了。
一道细长的裂缝从右上角蔓延到中心，图像开始扭曲，系统界面闪烁不定。
【信号中断风险：87%】
“来不及了！”陈虎一把推开他，“我来！”
他抽出消防斧，对着检修盖边缘就是一劈。金属应声凹陷，第二斧直接撬开一角。
就在这时，管道后方传来尖锐的摩擦声。
江临川回头，只见那鬼影已经逼近至五米内，头部扭曲转动，脖颈发出咔咔声响，嘴角再次咧开，无声大笑。
陈虎一脚踹开盖子，翻身跳下。
江临川紧跟着往下跃，可就在他腾空的瞬间，手机从口袋滑出，撞在管道边缘，又弹了一下，落进下方黑暗里。
他没去接。
整个人重重摔在地面，膝盖砸在水泥地上，疼得眼前发黑。
抬头看，陈虎正扶起一张桌子顶住下方通风口，防止那东西直接跳下来。
“手机！”江临川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
“丢了就丢了。”陈虎喘着气，“你现在有命比有信号重要。”
江临川没说话。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洞口，那里一片死寂。
可他知道，那东西没走。
它只是……在等。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墙角的日历停在十年前，桌面上积着厚厚的灰。
江临川慢慢站起身，右手小指上的青铜指环还在发烫。
他抬头看向通风口，轻声说：
“你觉得它为什么要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