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背着母亲,每一步都踏得沉重。王老栓和媳妇互相搀扶着,跟在后面喘着粗气。山路比他们想象的更难走,碎石不断滚落,带起一片尘土。
等他们终于看到岩壁下那片被开辟出来的小小营地时,几乎都瘫软在地。老村长闻声从岩壁后转出来,看到这几张熟悉又狼狈的面孔,愣住了。
“铁柱?老栓?你们这是……”
赵铁柱羞愧地低下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还是王老栓媳妇带着哭腔开口:“老村长,我们……我们实在活不下去了……”
老村长看着他们干裂的嘴唇和空空的双手,长叹一声,什么也没问,只是颤巍巍地走向那个储水的瓦罐。
岑卿却拦住了他。
她平静地看着这几个新来者,声音清晰而冷静:“水,就在这里。”她指着瓦罐,“但不多,是阿爷我们一滴滴攒下的。要喝,可以。”
几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渴求地盯着那个瓦罐。
“但是,”岑卿话锋一转,目光扫过他们,“喝了水,就要干活。挖蓄水池,找能吃的东西,垒墙……在这里,不养闲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份量。赵铁柱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被冒犯的怒色,但当他看到岑卿那双平静无波、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以及老村长手中那个确实见底的瓦罐时,那点火气又迅速熄灭了。
他哑着嗓子:“我们干!”
岑卿这才示意老村长分水。每人只分到一小口,湿润干裂的嘴唇都勉强,却已经让几人如同久旱逢甘霖。
稍作休息后,岑卿便开始分配任务。赵铁柱力气大,负责继续深挖蓄水池;王老栓心思细,带着他媳妇去附近搜寻一切可能入口的植物根茎和菌类;老村长则指导他们如何更有效地垒砌石墙,加固这个临时营地。
工作的开始是笨拙而低效的。
赵铁柱挥舞着岑卿递过来的备用镐头,他力气足,但不得法,往往一镐下去只能刨起一点浮土,遇到下面的坚硬层便束手无策,累得满头大汗,进展缓慢。他看着那个才半人深的坑,又看看自己磨红的手掌,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在这片石头上讨生活,远比他想象的艰难。
王老栓和他媳妇在附近转悠,面对满眼的荒草和石头,根本无从下手。哪些能吃?哪些有毒?他们一无所知,只能盲目地拔起一些看起来柔软的草叶,收获寥寥。
绝望的情绪,似乎又开始在空气中弥漫。
岑卿没有说什么,她走到赵铁柱身边,拿过镐头。“看准石头的缝隙,或者土质颜色不一样的地方。”她一边说,一边示范,镐头落下,巧妙地撬动了一块顽固的岩石根部,“用巧劲,不是蛮力。”
她又走到王老栓身边,从他们采集的一堆杂草里,准确地挑出几株灰灰菜和马齿苋,“认准这两种,叶子厚实,掐断有汁液的。其他的,先别动。”她指着一种开着小白花的植物,“那个,有毒。”
王老栓媳妇吓得赶紧把手里类似的白花扔得远远的。
在岑卿冷静的指挥和示范下,效率终于开始提升。赵铁柱找到了发力技巧,挖掘速度快了些;王老栓夫妇也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虽然找到的可食植物依旧少得可怜,但至少不再是徒劳无功。
傍晚,当几人围坐在新燃起的、稍大了一些的篝火旁,分食着勉强能盖住瓦罐底部的、混杂着野菜和零星地耳的糊状食物时,气氛沉默而压抑。
食物太少,根本吃不饱。水也依然紧缺。身体的疲惫和饥饿折磨着每一个人。
赵铁柱看着火光下岑卿沉静的侧脸,终于忍不住问出了憋在心里一天的疑问:“卿丫头……你咋懂这些?你咋就知道……山上一定能活?”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岑卿身上。老村长也停下了咀嚼,紧张地看着孙女。
岑卿拨弄着火堆,火光在她眼中跳跃。
“我不确定。”她抬起头,目光掠过众人,望向山下那片沉入黑暗的、注定要被毁灭的村庄,声音很轻,却像锤子一样敲在每个人心上,“我只知道,留在下面,一定会死。”
她收回目光,看向眼前微弱的篝火,和篝火映照下这几张疲惫而茫然的脸。
“在这里,我们至少还能为自己挣命。哪怕只能多活一天,也是挣来的。”
夜色渐深,新加入的三人挤在岩壁下,辗转难眠。山风的寒冷,石地的坚硬,食物的匮乏,未来的渺茫,无不折磨着他们的神经。